老者与阿强站在运输局废墟前，汞雾般的黄昏笼罩着残砖断瓦。远处码头传来货轮的汽笛声，混着卡车引擎的喘息，仿佛整座工业区的脉搏都在锈蚀中挣扎。阿强攥着铁棍的手还在发抖，却咬牙道：“老陈，你祖父的日记里有没有说……怎样才能真正斩断这契约？”
老者未答，左臂疤痕的灼热感如铁水在血管里流动。他蹲下身，用手指铁路枕木上褪去的黏液暗纹——那些蜿蜒痕迹竟与契约书上的符文相似，只是褪色后显得更苍老。工具袋中的青铜砝码忽然轻颤，指针不再指向地下，而是偏向东北方的铁路枢纽。
“运输局的契约是根系，但血脉的回声在流动。”他抬头望向锈迹斑斑的轨道，“铁路、油管、航道……所有运输的脉络都是他们寄生的地方。我们得顺着这些血管，找到真正的病灶。”
阿强怔住：“你的意思是，从铁路下手？可铁路局全是‘运输局’的眼线，我爸当年想举报焊缝问题，第二天就被调去最危险的油管检修岗……”老者不语，只是从工具袋里取出那枚锈蚀扳手。扳手上的血痕己凝成暗红锈斑，却在他掌心温度中逐渐融化，渗出细微的金黄色光点——那是青铜与血脉交融的迹象。
“病灶在铁路，钥匙也在铁路。”他抹去扳手上的锈，齿轮纹路突然发出嗡鸣，仿佛与地下某处机械共振，“二十年前你父亲见过的铁路钉，三十年前我祖父记录的‘运输局奠基’，所有的代价都被钉在了轨道上。”
卡车引擎声打断思绪。两辆运输车驶入废墟区，下来几个穿灰制服的男人，袖口绣着“运输局协管”的褪色徽章。为首者打量废墟，皱眉道：“档案室烧得蹊跷，听说有人来过？”阿强下意识后退，老者却将扳手塞回工具袋，疤痕灼热己蔓延至脖颈。
“我们是来清理废墟的。”老者声音沉稳，指了指卡车油箱残留的黏液渍，“管道腐蚀问题越来越严重，总该有人查查根源。”协管员冷笑：“腐蚀？那是航道命脉的正常代谢。你们这些码头工人，世代享有运输权，还不知足？”话音未落，远处铁路传来异响——一节货运车厢突然脱轨，钢轨焊缝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红锈水喷涌而出。
众人皆惊。老者瞳孔骤缩：裂开的焊缝处，竟露出内层刻满运输者名字的钢片，与地下室契约墙如出一辙。协管员慌忙掏对讲机呼叫抢修队，阿强趁机压低声音：“老陈，你看那车厢编号——末尾是‘37’，和你祖父日记里的年份一样！”
汞雾骤然浓密，吞没了半截废墟。老者快步走向裂轨处，工具袋青铜砝码滚烫如烙铁。他攀上脱轨车厢，用扳手撬开焊缝钢板，暗红黏液与钢片上的名字开始溶解，渗出刺鼻的腥气。协管员呵斥声中，老者忽觉掌心伤口剧痛——血珠滴入焊缝，竟与钢片上的名字共鸣，泛起琥珀色光。
“血脉激活……不是契约的条件，而是破解的密钥。”他喃喃自语。裂轨下的管网突然震动，无数锈钉、阀片、锚爪残骸从地下涌出，在汞雾中聚成齿轮虚影。虚影中心浮现一行模糊字迹：“以血脉为媒，逆契约之纹。”
协管员冲来欲阻止，阿强抡铁棍格挡。老者己无暇顾及，只见他挥动扳手，将自身血珠接连滴入焊缝关键处。齿轮虚影开始反转，地下黏液逆流向废墟地下室，契约墙残片轰然剥落，露出更深一层的钢壁——壁上竟嵌着泛黄的运输局原始图纸，航道设计缺陷赫然标记，旁注血字：“以血脉代偿，掩百年之疏。”
汞雾中传来巨影震颤，似有沉船骸骨在虚空嗡鸣。协管员对讲机骤然爆响：“码头所有焊缝同时开裂！油井平台锚爪集体锈蚀脱落！”老者纵身跃下裂轨，血染扳手掷向地下枢纽。齿轮崩解声再度响起，黏液转为黑烟消散，而铁路焊缝的红锈水却凝成琥珀色，沿轨道流向城市深处。
“血脉的回声在苏醒。”他喘息道，左臂疤痕己蔓延成青铜藤蔓纹路，“运输局用三代血脉修补航道漏洞，但漏洞从未消失——它只是被我们的血暂时封住。现在，轮到我们让漏洞吞噬契约本身。”
阿强瞠目望着轨道上流淌的琥珀锈水，远处码头传来更多焊缝开裂的轰鸣。汞雾渐散时，废墟外聚集了数十名码头工人，他们油箱管道残留的黏液渍竟同时泛起红光，如血脉相连的信号灯。
“老陈，油箱里的黏液……在退！”阿强惊呼。老者望向人群，祖父与父亲的记忆在疤痕灼热中交织——那些无名者的血脉，终于开始逆流而上。
“召集所有知道焊缝符文的人。”他举起扳手，血珠在袋口凝结成永不熄灭的火苗，“下一次涌动，要让整个运输网的病灶暴露在阳光下。契约的锁链，就从铁路开始崩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