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倩倩站在周絮的病房门口，她的手几次抬起，又几次无力地垂下。
门内那个为了救她差点送命的人，此刻她却不敢靠近。
该怎么面对他？
说谢谢？
苍白无力。
说对不起？
似乎也无法弥补他承受的痛苦。
李倩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底的怯懦占了上风。
算了，还是…先走吧。
等妈妈醒了再说，或者…或者让杨叔来处理赔偿的事？
她给自己找着理由，脚步悄悄地向后挪动，只想尽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就在她转身，几乎要迈开步子的瞬间，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病房门内传了出来：
“进来。”
李倩倩浑身一僵，他…他醒了？
而且，他居然知道她在门口？
心脏瞬间擂鼓般狂跳起来，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落荒而逃的冲动，认命般地转过身，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病房内光线调得很暗。
周絮半躺在升起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往日那份清冷锐利被浓重的虚弱取代。
腰腹间缠着厚厚的纱布，隐约可见渗出的淡红。
此刻他看起来虚弱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然而，他的眼睛是睁着的。
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眼睛，此刻正定定地毫不避讳地看着李倩倩。
李倩倩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脸上更是火辣辣的。
她像个做错事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低着头，一步一步挪到床边，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只有监护仪规律的嘀嘀声和点滴落下的轻微声响。
那沉默像无形的压力，压在李倩倩心头。
她受不了了，猛地抬起头，迎向周絮那审视的目光，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周絮…对不起！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她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任性，非要演那场蠢戏…你就不会受伤！我妈也不会…也不会……”
她想到母亲苍白的脸，声音哽住了，眼圈瞬间又红了。
周絮依旧沉默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既没有愤怒，也没有责备，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
他似乎在评估她道歉的诚意，又似乎只是在积蓄说话的力气。
李倩倩被他看得心慌意乱，刚刚鼓起的勇气又泄了大半。
她飞快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懊悔：“对不起…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但…真的对不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李倩倩维持着微微弯腰道歉的姿势，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腰开始发酸，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她几乎要首起身逃走的时候——
周絮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比刚才叫她进来时更虚弱几分，沙哑得厉害：
“…没…关系。”
李倩倩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然而，周絮接下来的话，瞬间将她心头刚升起的那一丝暖意和震惊浇得透心凉。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那双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暗淡的眼睛，依旧平静无波地看着她，补充道：
“…生病…期间……得加钱…”
李倩倩：“……”
所有的愧疚，感动，震惊，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语。
果然！还是那个周絮！
那个脑子里只有钱的周絮。
他连躺在病床上动不了，都不忘记加钱。
但奇怪的是，这次李倩倩没有像之前那样愤怒委屈，反而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酸。
“好！加！一定加！”
李倩倩几乎是立刻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承下来，声音异常干脆，
“你好好养伤，费用的事情不用担心！我全包！加多少都行！”
她现在只想满足他，只想弥补，钱对她来说，反而是最不需要考虑的东西。
周絮似乎对她的干脆回应有些意外，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随即像是耗尽了力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声音低微地几乎听不见：“…出去吧…”
这是逐客令了。
李倩倩看着他疲惫虚弱的样子，心头涌上万般滋味。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你好好休息”，或者“我明天再来看你”，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默默地首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闭目养神的周絮，轻轻地退出了病房，小心地带上了门。
门外，管家杨叔果然还等在那里，脸上写满了担忧。
“小姐，您脸色很不好，手腕也需要处理一下。我们先去让医生检查一下，然后回家好好休息吧？”
杨叔轻声建议。
李倩倩确实感觉浑身疲惫，手腕被绳子勒过的地方也隐隐作痛。
她下意识地看向李太太病房的方向，又回头看了一眼周絮紧闭的房门。
“我想…留在这里陪陪我妈，或者…”
她犹豫着，后半句“看看周絮”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没能说出来。
想起刚才周絮那平静却疏离的眼神，那句冰冷的“出去吧”，她知道自己留下也只是添乱。
杨叔看出了她的心思，连忙道：“太太那边有专业的护工，而且太太刚才说了，她需要处理一些紧急事务，您在旁边…可能不太方便。”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和，
“周先生也需要静养。您先照顾好自己，等休息好了，精神恢复了，再来看他们也不迟。”
李倩倩知道杨叔说得在理。
她现在的状态确实糟糕透顶，留下来除了让妈妈担心，让周絮更烦，似乎没什么用处。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两扇紧闭的病房门，仿佛隔着门板看到了里面两个因为她而倒下的人。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随后跟在了杨叔的身后，朝着检查室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