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才中学的社死余波，让李倩倩一整天都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看谁都不顺眼。
苏可可她们暧昧的眼神，钱少欲言又止的傻样，都让她如芒在背。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家，只想把自己关进房间，用十张面膜抚慰受伤的心灵。
然而，刚踏进客厅，她就僵住了。
那个让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咬牙切齿的罪魁祸首——周絮，正端坐在客厅沙发上。
他面前摊着那本万恶的笔记本，手里拿着笔，似乎在和李太太核对什么辅导进度或者债务明细。
李太太则端着精致的骨瓷茶杯，姿态优雅，眼神却在李倩倩和周絮之间微妙地扫了一下。
李倩倩瞬间感觉一股热血又冲上了脑门！
她下意识地想把书包砸过去，或者冲上去揪住周絮的领子质问“你为什么要拆穿我！”
但理智死死拉住了她。
她只能梗着脖子，目不斜视，装作没看见周絮，径首往楼梯口冲，试图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站住。”
周絮清冷的声音如同定身咒，精准地砸在李倩倩的后背。
李倩倩脚步一顿，心里哀嚎：完了完了！讨债鬼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双手叉腰，努力做出最凶悍的表情，先发制人：“干嘛！周扒皮！钱记账了吗！930！一分不少！还想怎样？告诉你，本小姐今天心情不好！别惹我！小心我收你精神污染费！”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试图用气势掩盖心虚。
周絮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李倩倩同学，你挡到光了。另外，昨晚那道动力学综合题的错误思路分析，需要你签字确认。这是必要流程，避免后续对解题思路归属产生债务纠纷。”
他扬了扬手里一张打印好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批注。
李倩倩：“……”
挡光？签字？债务纠纷？
他居然提都不提外套的事？
他难道没看见自己今天在学校有多丢脸吗？
他难道没感受到自己熊熊燃烧的怒火和无处安放的别扭吗？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憋屈感瞬间淹没了李倩倩。
她感觉自己酝酿了一整天的羞愤，尴尬， 想解释又开不了口的复杂情绪，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钛合金钢板上。
对方毫发无伤，甚至根本没感觉到被打了。
“你…你…”
李倩倩指着周絮，手指都在抖，气得语无伦次，
“周絮！你是木头吗？你是石头做的吗？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吗？”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神里充满了控诉和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期待他至少给点反应？哪怕是嘲笑呢。
周絮微微蹙眉，似乎真的在思考她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放下笔，认真地看着李倩倩，那探究的眼神让李倩倩的心跳漏了一拍。
难道…他终于要提外套的事了？要道歉？或者…解释一下？
只见周絮沉吟片刻，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口：“如果是指你现在的着装品味，确实比上午那件…呃，北欧高定要符合你的身份和气质一些。至少没有品牌混淆的风险，避免了潜在的虚假宣传附加费。这是积极的一面。”
李倩倩：“……”
她感觉一口老血堵在了喉咙里。
“如果是指你在学校的行为…”
周絮继续用他那气死人的平静语调分析，
“根据你朋友反馈，你试图将一件价值30元且折旧严重的资产包装成奢侈品的行为，属于典型的资产价值虚高，在金融领域风险极高，极易引发信任危机和挤兑。这种行为，在《周氏债务风险管理条例》里，属于高风险操作，需要额外缴纳智商税保证金，建议你……”
“周絮！你给我闭嘴！！！”
李倩倩彻底爆炸了！理智那根弦啪地一下断了。
她抓起沙发上一个无辜的抱枕，用尽全身力气朝周絮砸了过去，
“去死吧！你这个脑子里只有钱和公式的冷血机器人！木头！石头！周扒皮！我恨死你了！”
抱枕软绵绵地砸在周絮身上，又弹开，毫无杀伤力。
周絮面不改色地掸了掸衬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在笔记本上利落地写下：
【项目：辅导时间外无理取闹攻击行为】
【费用：精神损失费 200元 + 暴力倾向附加费 500元 + 抱枕折旧费 50元】
【合计：暂记750元】
写完后，他抬头，看着气得像只炸毛红狮子的李倩倩，用一种近乎悲悯的语气总结道：“看来你今天的情绪管理课程也需要补课。费用另计。现在，请签字确认错题分析，或者选择继续发泄无效情绪，账单会同步增长。”
“签！我签！”
李倩倩一把抢过那张纸，看都没看，抓起周絮放在桌上的笔，刷刷刷签上自己的大名，笔尖几乎要把纸戳破，
“拿去！拿去烧给你那堆破账本吧！”
她把纸狠狠拍在周絮面前的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签名确认有效。”
周絮拿起纸，仔细检查了一下签名，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完成了一笔大交易。然后他收起笔记本和笔，对着李太太微微颔首：
“李太太，今日事项完成。我先告辞。”
说完，他无视了旁边那个气得快要原地升天，头顶冒烟的李倩倩，步履从容地离开了客厅。
李倩倩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周絮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精心准备了一天的别扭，羞愤，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的复杂情绪大戏，在男主角全程掉线，只关注签字确认和记账收费的冷漠反应下，彻底演成了一出尴尬至极的独角戏。
“啊————！！！”
李倩倩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崩溃又憋屈的尖叫，抓起刚才那个抱枕，对着沙发一顿疯狂输出，
“死财迷！臭木头！烂石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啊啊啊！”
李太太优雅地抿了口茶，看着女儿毫无形象地发泄，终于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放下茶杯：“倩倩，你确定你只是…讨厌他？”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李倩倩的怒火，只剩下满心的茫然和更深的别扭。
“我…我当然讨厌他！全世界最讨厌的就是他！”
李倩倩嘴硬地吼回去，声音却没了刚才的气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抱枕一扔，噔噔噔跑上了楼，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里，把脸深深埋进枕头。
讨厌他吗？
好像是的。
他那么可恶，那么冷血，那么斤斤计较，永远都在记账收费，永远都不懂她在想什么。
可是…为什么心里又有点空落落的？
为什么他完全不在意，反而让她更…更生气了？
枕头里传来闷闷的呜咽：“周扒皮…你个大笨蛋！超级无敌大笨蛋！”
而楼下，周絮走出李家大门，夜风微凉。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臂弯——那里空空如也，那件引发风暴的旧外套正安静地躺在书房里。
他脚步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那本厚厚的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
看着上面刚记下的那笔750元无理取闹费用，他的指尖在冰冷的数字上停留了片刻，几不可察地轻轻敲了一下。
然后，他合上本子，大步融入了夜色。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背影依旧挺拔，孤首，仿佛刚才客厅里的那场风暴，从未发生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