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暖暖的阳光给教室镀上一层暖金色，也照在李倩倩无精打采趴在桌子上的身影上。
她像一朵被烈日暴晒过度的娇花，蔫蔫的，连平日里总是飞扬跋扈的发梢都透着沮丧。
讲台上老师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水幕，模糊不清地传来。
她手里捏着一支笔，在摊开的习题册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圈，仔细看，那些扭曲的线条隐约组成了苏晚晚和周扒皮的字样，旁边还画了个大大的哭脸。
“倩倩？倩倩！”
林薇薇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压低声音，一脸担忧，“你怎么了？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昨天在咖啡馆受打击了？”
李倩倩把脸埋进臂弯更深的地方，只露出一双黯淡无光的大眼睛，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有气无力。
“哎呀，不就是被学姐发现了嘛！多大点事！”
另一个闺蜜试图安慰，“我们倩倩大小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就是就是！”
林薇薇连忙附和，但底气明显不足，“那个苏学姐…也就是气质好点，成绩好点，人缘好点…呃…”
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苏晚晚学姐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完美这个词的注解。
李倩倩抬起头，哀怨地看了她们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继续编？”
林薇薇被她看得心虚，凑得更近，小声道：“倩倩，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真的…看上那个周扒皮了？”
李倩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声音都拔高了：“谁、谁看上他了？！那个死财迷！双标狗！眼里只有钱的周扒皮！我那是…那是为了维护甲方的知情权！监督他有没有好好履行家教职责！顺便…顺便看看他是不是被什么温柔陷阱迷惑了，影响还债能力！”
她越说越乱，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
闺蜜团几人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但谁也不敢点破。
“好啦好啦，不管为什么…”
林薇薇试图转移话题，“那你想怎么办？继续跟踪？还是…改变策略？”
“改变策略？”
李倩倩眼睛亮了一瞬，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怎么改变？冲上去跟学姐宣战？周絮是我的债务人！你不准靠近！？”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还是…学她那样，温柔知性，跟他聊金融模型？”
她想到那些天书般的术语，顿时泄了气，“算了吧…我连昨天他给我讲的三角函数都还没搞明白呢…”
闺蜜团沉默了。
对手是苏晚晚啊！
那个仿佛开了完美挂的学姐！
正面刚？气质学识被碾压。
用钱砸？人家苏学姐看起来也不差钱，而且这招对周絮根本无效！
玩跟踪？昨天己经社死过一次了。
一时间，几个平时主意挺多的女孩都蔫了，面面相觑，想不出任何能帮李倩倩扳回一城的好办法。
“唉……”
李倩倩长长地叹了口气，重新把脸埋了回去。
整个下午，她都沉浸在这种对手太强大，我方太废柴的沮丧情绪里，连平时最爱听的八卦都提不起兴趣，整个人笼罩在一种丧到极致的低气压中。
放学铃声响起，李倩倩拖着沉重的步伐，像游魂一样飘回了家。
巨大的别墅空旷冷清，只有佣人恭敬的问好声。
她把自己摔进柔软的真皮沙发里，连平时最爱的限量版玩偶都懒得抱，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昂贵的水晶吊灯，觉得那光都刺眼得很。
晚上七点，补课时间到。
门铃准时响起，是周絮。
李倩倩磨磨蹭蹭地去开门。
周絮依旧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背着那个半旧的帆布包，手里拿着教案。
他进门，换鞋，动作利落，表情是一贯的平静无波。
“开始吧。”
他言简意赅，走到书房惯常的位置坐下，摊开书本。
李倩倩慢吞吞地挪过去，坐在他对面。
周絮翻开昨天的错题集，开始讲解一道她反复出错的综合题。
他的声音清晰冷静，逻辑严密，解题步骤一步步展开，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运行。
然而，李倩倩的目光是散的。
她的视线落在周絮握着笔的修长手指上，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咖啡馆里，这双手是如何优雅地为苏晚晚冲泡咖啡的画面。
周絮讲到一个关键受力分析点，她本该集中精神听，耳朵里却仿佛响起了苏晚晚那温温柔柔的笑声……
“李倩倩同学。”
周絮的声音陡然冷了一度，带着明显的不悦。
“啊？”
李倩倩猛地回神，茫然地看着他。
周絮用笔尖点了点她面前空白的草稿纸：“刚才讲的关键点，受力图示画出来。”
“呃…哪个关键点？”
李倩倩心虚地低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周絮的眉头蹙了起来。
他放下笔，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那双总是透着冷静算计的眼睛，此刻锐利地审视着李倩倩：“你今天状态不对。从进门到现在，走神七次，眼神飘忽，对基础问题反应迟钝。补课时间是付费购买的，你的低效专注力严重浪费了我的时间资源。”
他的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苛责，“按照周氏效率损失赔偿条款，每分钟额外收取20%的罚金。计时从进门开始算起，共计……”
他作势要拿手机计算。
“赔赔赔！都赔给你！行了吧！”
李倩倩突然爆发了，声音带着压抑了一整天的委屈和烦躁，眼圈微微发红，“反正你眼里就只有钱！只有你的规则！只有你的苏学姐能让你好好说话！我就是个付钱还债还惹人嫌的麻烦精！”
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噪音，“今天的课我不上了！钱照付！你走！”
她背过身去，肩膀微微耸动，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失控，只觉得心里憋得难受，像塞了一团浸满醋的棉花，又酸又胀，喘不过气。
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
周絮没有立刻回应。
他看着李倩倩剧烈起伏的后背，那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也有些凌乱。
他脸上惯常的平静似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困惑和评估的情绪。
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掏出手机计算罚款，也没有冷言冷语地反驳。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那沉默比任何指责都让李倩倩心慌。
过了足足十几秒，就在李倩倩以为他会首接收拾东西走人时，周絮开口了。
声音依旧是冷的，但似乎少了几分刻板的公式化，多了一点生硬。
“情绪不稳定，影响学习效率，也影响…健康。”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然后从他那半旧的帆布包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不是什么账单，也不是手机。
是一个小罐子。
白色的罐身，上面印着清晰的蓝色英文字母——正是他之前便签上提到过的那个牌子的蛋白粉。
他面无表情地把那个小罐子推到李倩倩面前的桌角，动作干脆，甚至带着点处理多余物品的随意感。
“上次流感后免疫力低下，容易疲惫、情绪化。”
他的语气平板得像在念说明书，“补充蛋白质有助于恢复。品牌和上次建议的一致。市场价268，代购折扣价238，支持扫码支付或从债务里抵扣。”
他公事公办地报完价，然后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书本和教案。
“今天的课暂停。情绪管理费100，加上之前的效率损失罚金，账单稍后发送。”
他背起帆布包，走到书房门口，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蛋白粉，记得喝。下次补课，希望甲方情绪稳定，专注力达标。”
说完，他拉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外。
书房里只剩下李倩倩一个人，对着桌上那罐突兀出现的蛋白粉发呆。
他…他居然没骂她？没立刻算账？
还…给了她一罐蛋白粉？
虽然还是要收钱……
李倩倩混乱的脑子里像炸开了一锅粥。愤怒，委屈，羞恼，还有一丝丝难以置信的极其微弱的…被关心的错觉？
各种情绪翻江倒海。
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凉光滑的罐身。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一点温度。
看着那罐蛋白粉，再看看周絮消失的门口，李倩倩吸了吸鼻子，心里的那坛陈年老醋，好像…没那么酸得呛人了？
反而泛起一种极其古怪的，难以形容的滋味。
这周扒皮…到底什么意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