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波音客机冲破云层，舷窗外的汉东大地笼罩在氤氲的雾气中。
祁同伟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舷窗玻璃上，望着下方若隐若现的京州城轮廓，手指无意识着座椅扶手。
机舱广播里甜美的女声提醒即将降落，他却想起临行前小平安抱着他大腿不肯撒手的模样，孩子仰着小脸说："爸爸要像超人一样打败坏人。"
怀中还紧紧抱着那只印有黑猫警长图案的书包。
京州国际机场贵宾通道外，梅雨季特有的潮湿空气裹挟着柴油尾气扑面而来。
省委的汉.00005黑色奥迪早己等候多时，车身被雨水冲刷得锃亮。
祁同伟坐进后座，扑面而来的皮革气息混着淡淡的檀香，是秘书小周特意准备的安神香片。
"祁书记，沙书记刚刚来电，说等您安置好就去省委开会。"
小周递过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动着最新的扫黑数据：过去一周，全省新增涉黑线索37条，其中12条指向矿产资源领域，红色预警图标在界面上刺目地闪烁。
汽车驶入汉东省委大院时，夕阳正把主楼的玻璃幕墙染成血色。
祁同伟踩着台阶向上，皮鞋与大理石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目光扫过两侧宣传栏——自己的任命公示己经撤下，取而代之的是"常态化扫黑除恶，共建平安汉东"的标语，鲜红的油墨在暮色中泛着的光泽。
会议室里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沙瑞金正在看文件，指间的钢笔在报告上划出重重红线，烟灰缸里的烟头堆成了小山。
"同伟，坐。"
沙瑞金头也不抬，"你走这几天，京州钢材市场出了件大事。"
投影幕布缓缓降下，画面里是某废弃仓库的现场照片：满地狼藉的账本浸泡在污水中，沾血的铁棍斜靠在锈蚀的铁门旁，还有角落里蜷缩的中年男人，后脑处的血泊己经发黑。"
死者是钢材协会副会长，"田国富推了推眼镜，声音低沉得像砂纸摩擦，"表面看是经济纠纷，但现场发现了'青龙帮'的标记。
这个帮派两个月前刚被打掉，按理说不该死灰复燃。"
祁同伟凑近屏幕，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照片中账本的边角。
记忆突然闪回前几天和师兄聚会夜晚，西师兄刘建军推了推眼镜说："赵立春时期的干部档案里，有些提拔记录背后藏着暗门。"
他调出手机里的对比图，指尖在屏幕上划出两道重叠的红线："沙书记，我怀疑这不是简单的帮派复辟。
这些标记和资金流向，很可能指向一个跨区域的犯罪网络，而且......"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此案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
会议持续到深夜，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
最终决定成立"7·15"专案组，由祁同伟亲自挂帅，整合公安、检察、审计等十三个部门的力量。
散会后，沙瑞金单独留下他，办公室的落地窗外，京州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色块。
"同伟，ZY对汉东的扫黑常态化寄予厚望，"
沙瑞金掐灭烟头，火星在黑暗中明灭，"但现在看来，黑恶势力的渗透比我们想象得更深。
你在京城提出的大数据监测系统，要加快落地。
记住，我们既要雷霆手段，也要证据链闭环。"
第二天清晨五点，省公安厅扫黑办的会议室内早己灯火通明。
二十余名骨干成员围坐在巨型电子沙盘前，屏幕上汉东地形图不断闪烁着红黄蓝三色光点。
祁同伟将激光笔指向矿产资源富集的岩台山区，数十个红点在那里密集闪烁，像皮肤下隆起的毒疮。
"从今天起，所有重点行业的资金流动、人员变动，必须实时接入监测系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疲惫却坚毅的脸庞，"特别是京州钢材市场，我要36小时内拿到近三年所有交易记录，包括那些被删除的备份数据。"
侦查员老周举手提问："祁书记，上次打掉青龙帮时，我们抓了不少骨干，但审了半个月，愣是没撬开嘴。这次怎么突破？"
祁同伟调出一份档案，照片上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原省国土资源厅副厅长邓卫杰，三个月前因受贿落马，庭审时始终保持缄默。
"邓卫杰的财务流水显示，他在青龙帮覆灭前，突然有一笔2000万的境外转账。"
祁同伟敲了敲屏幕，放大转账备注栏里的乱码，"技术科破解了加密程序，这串字符翻译过来是'惊蛰行动'。
重点查这笔钱的去向，我要知道，谁在给死灰复燃的黑恶势力输血。"
夜幕降临，京州市刑警支队的审讯室里，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青龙帮二当家"疤脸"蜷缩在椅子上，脖颈处狰狞的伤疤随着吞咽动作起伏。
"我都说了，仓库那件事和我们没关系！"
他突然暴起，手铐在铁桌上撞出巨响，眼中布满血丝，"你们有证据就枪毙我，少在这玩心理战！"
审讯员刚要呵斥，门被推开，祁同伟缓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像重锤敲在"疤脸"心上。
"知道这是什么吗？"
祁同伟将文件甩在桌上，照片上是"疤脸"女儿在贵族学校的监控截图，女孩穿着白色校服，抱着书本从教学楼走出，发梢还沾着晨露。
"你老婆每个月从境外账户收到10万生活费，而这个账户的主人，正是你口中'没关系'的那位钢材协会副会长。"
祁同伟拉过椅子坐下，身上的西装还带着雨水的潮气，"有意思的是，这笔钱每次都会分成200笔，通过不同的POS机套现，最后流入你女儿的教育基金。"
"疤脸"的瞳孔猛地收缩，喉结上下滚动，脸上的横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祁同伟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诊断书："还有这个，你母亲在省医院的ICU病房，每天的治疗费用是1.2万。如果断了钱......"
"我说！"
疤脸突然崩溃大哭，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是有人给了我们新的身份和地盘，让我们打着青龙帮的旗号重操旧业！
他们说，只要扛过三个月，每人能拿两千万！带头的人自称'师爷'，每次见面都戴着口罩，声音像是用变声器处理过......"
祁同伟的手指在桌面轻点，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京州这座表面繁华的城市。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外，技术人员正在紧张记录，摄像机的红灯持续闪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