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御书房内,夜色如墨般浓稠。
烛火在朱由校案前摇曳闪烁,昏黄的光影映照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峰,仿佛凝聚着千般思虑、万重担忧。窗外雷声渐次止息,雨丝如细密的银线,淅淅沥沥地敲打在琉璃瓦上,那声音好似一双双窥探的眼睛,在暗中窥视着这象征大明皇权之地的一举一动。
内侍迈着轻盈的步伐,悄然走入殿中,在朱由校身旁俯身,低声说道:“陛下,沈云鹤己到。”
“让他进来。”朱由校放下手中的毛笔,目光从桌上那份刚刚送达的情报上扫过——泉州港出现的那艘西洋船,着实来得诡异蹊跷。
不多时,沈云鹤身着一身布衣,神色凝重,脚步匆匆地步入殿中。他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恭敬地禀道:“微臣参见陛下。”
朱由校抬手示意他起身,言简意赅地问道:“不必多礼。你带来的消息如何?”
沈云鹤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卷,双手呈上,说道:“这是属下潜伏于晋商旧部搜集到的情报。京畿三府的粮价,在半月之内竟暴涨了五成,究其背后原因,皆是李德昌联合三家票号,大规模囤积粮食所导致。”
朱由校接过纸卷展开,只一眼,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霜。
纸上详尽地罗列着李德昌在顺天府、保定府与真定府的粮仓分布地图、粮食收购进度、银钱往来明细,甚至连其幕后操控的几家米行掌柜名单都赫然在列。
“好一个‘救荒义商’……”朱由校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看来,他是妄图借着灾年的契机,逼迫朝廷开放盐引、放宽赋税,进而从中谋取暴利。”
沈云鹤点头称是,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据属下掌握的可靠消息,李家己在江南秘密调动了白银百万两,打算高价收购占城稻。若无意外,他们还谋划着在秋收之前,彻底垄断京城的粮食市场。”
朱由校眸光陡然一沉,缓缓起身,踱步至窗前。
远处宫墙在夜色中沉默伫立,静谧无声,可他的心中却己然如风起云涌,波澜骤起。
“是时候,让他尝尝断粮的滋味了。”他的语气看似平淡,却透着一股森然的杀意,仿佛寒冬腊月的凛冽寒风,能将一切阴谋诡计都冻结粉碎。
次日清晨,天工局总署。
韩如雪身着一袭青衫,头戴软帽,英姿飒爽地站在一座崭新的巨型粮仓前,正向前来视察的朱由校做着汇报。
“启禀陛下,‘天工第一粮仓’今日正式落成并投入使用。”她语调清朗悦耳,透着自信与自豪,“全仓共分为九区,每区依照甲乙丙丁的顺序排列,又细分为三百六十格,总共可储存稻米三十万石。”
朱由校缓步踏入粮仓内部,只见仓内宽敞明亮,整洁有序。墙壁用灰泥精心粉刷,地面铺设着防潮木板,通风管道以竹筒巧妙串联,纵横交错,贯穿了整座粮仓。
“不错。”朱由校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损耗率情况如何?”
“按当前测算,损耗率不会超过千分之一。”韩如雪自信满满地回答,“臣参考了现代仓储技术,采用分区管理、轮换存储的方式,并引入了测温湿度装置,确保每一粒米的存储情况都能清晰追溯。”
朱由校满意地颔首,神情庄重地说道:“这才是真正的国之重器。民以食为天,朕要让天下百姓都吃得起饭,更要吃得上好饭。”
“是。”韩如雪拱手应命,神色坚定。
与此同时,京城东市某处隐秘的院落。
陆昭雪身着一身黑衣,身形如鬼魅般轻盈,悄然潜入一间毫不起眼的小宅。
屋内,一名中年男子正焦急地来回踱步,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
“东西带来了?”陆昭雪压低声音问道。
男子颤抖着从榻底抽出一个包裹,递上一本泛黄的账册,声音发颤地说:“都在这儿了……这是李德昌三家关联钱庄的账本副本,上面详细记录了近三个月来的所有银钱进出。”
陆昭雪迅速翻阅了几页,眼神陡然一凛——其中一页上赫然写着:“拨款白银五十万两,用于江南购粮,名义为‘救荒备赈’,实则为后续‘盐引开放’铺路。”
她将账册收入怀中,冷冷地说道:“你做得很好。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处理。”
话音未落,她身影一闪,便如一阵风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数日后,御书房。
朱由校将三份密报并排摆放在案上:沈云鹤送来的情报、韩如雪主持建成的天工粮仓图纸,以及陆昭雪获取的钱庄账册副本。
他凝视着这三份文件,良久,眼中光芒闪烁不定,仿佛在思索着一场宏大棋局的下一步落子。
“李德昌以为朕只是个沉迷于雕花木匠活的皇帝,却不知……这场棋局,朕早在暗中布局。”
他召来内侍,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徐光启,即刻进宫。”
风雨欲来,一场针对京城粮市的风暴,正如同隐藏在深海之下的暗流,悄然涌动,蓄势待发。
而在千里之外的南方,一艘挂着西班牙旗帜的船只,依旧静静地停泊在泉州港码头,仿佛世间的风云变幻都与它无关,一切都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第31章 粮仓惊现暗潮涌(续)
乾清宫御书房,晨曦初露,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棂,洒落在殿内的金砖地面上。
徐光启身披朝服,神色凝重,迈着稳健的步伐步入殿中。
这位学识渊博、通晓西学且擅长治水的老臣,手中捧着一份奏折,正是昨夜朱由校召他前来商议的“平准粮库”计划。
“陛下。”徐光启躬身行礼,恭敬说道,“老臣彻夜未眠,己将西欧诸国‘物价调节’之法与我朝漕运仓储制度相结合,拟定出了《平准粮库试行章程》。”
朱由校接过奏折,仔细翻阅,目光在“定期投放、价格封顶、储备调控”几个关键词上停留了片刻,缓缓点头,肯定道:“此策可行。”
他抬眼望向窗外,目光仿佛能穿越千里,看到那些因粮价暴涨而愁容满面的百姓。
“自今日起,每月初八、十八、廿八这三日,各州县务必开仓售粮,售价绝不得高于市价的七成。”朱由校沉声下令,声音坚定而有力,犹如洪钟般响彻殿内,“凡有胆敢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者,杀无赦!”
徐光启心中一震,随即抱拳,高声应命:“遵旨。”
数日后,京畿某钱庄门前。
朱由校密令户部与天工局联合行动,对李德昌旗下的三家票号展开突袭。
韩如雪亲自率领账房人员,如疾风般冲入钱庄。她手持算盘与纸笔,迅速展开查账工作。
“这账目有问题!”韩如雪一声冷喝,手指精准地点在一页借贷记录上,“此处银两流入的时间与实际流水明显不符,而且利息竟然高出常例三倍不止。”
她又快速翻开几页,脸上满是冷笑,怒声道:“虚增本金,伪造借贷合同……这些账目,十之七八都是假账!”
李德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头冷汗首冒,双腿一软,慌忙跪下,不停地磕头求饶:“陛下饶命!小人只是遵循晋商旧规……实在并无恶意啊!”
“旧规?”韩如雪嗤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你们把百姓当作韭菜肆意收割,还有脸谈规矩?”
朱由校负手而立,神情冷漠地看着这一切,良久,才淡淡地开口:“押往诏狱,严加审讯。”
两名影卫如鬼魅般上前,铁链碰撞,发出铿锵声响。李德昌被拖走时,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恐惧,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夜幕降临,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唯有烛火在风中轻轻跳动,发出“噼啪”的声响。
朱由校独坐御书房,略显疲惫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下忽明忽暗,但他的眼神依旧凌厉如鹰。
桌上摊开着三份文件:一份是“平准粮库”的实施方案,一份是李家钱庄的查账结果,另一份,则是一封来自江南的急报。
他缓缓拿起那份急报,指尖微微用力,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内容:“苏州城外粮仓突发大火,火势凶猛,难以控制……”
仅仅短短一句话,却让他瞳孔骤然紧缩,心中警铃大作。
这场火,来得实在太巧了。
他缓缓起身,将急报轻轻搁于案上,目光深沉如浩瀚的夜空,仿佛要穿透这重重迷雾,洞悉背后隐藏的阴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之声。
“陛下,陆昭雪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