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和放射性尘埃味道的空气灌入林枫的肺部,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和凌雪刚从那个狭窄、湿滑的废弃升降井爬上来,落脚点是一个被巨大混凝土块半掩埋的、布满裂缝的维修平台。这里,就是旧B-7区地下管网的边缘,也是通往“摇篮倾覆”地狱残骸的起点。
头顶是扭曲变形的巨大管道和坍塌的楼板结构,如同巨兽的骸骨。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尘埃,在凌雪手中霜华剑散发的微弱冰蓝色光晕下,如同飘动的灰色幽灵。更令人心悸的,是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带着细微刺痛感的辐射能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死寂。连老鼠和昆虫的窸窣声都消失了,只有风穿过废墟缝隙发出的呜咽,如同亡魂的哭泣。
“辐射指数……严重超标……空气中有……未知生物气溶胶残留……” 林枫耳后的“暗影通讯器”断断续续地传来“夜枭”的声音,夹杂着强烈的干扰噪音,“结构……极不稳定……小心……活化的……能量残留……”
凌雪站在平台边缘,霜华剑低垂,剑尖在地面积灰上划出一道清晰的痕迹。她闭目凝神,周身冰蓝色的真元如同水波般缓缓荡漾开去。片刻后,她睁开眼,清冷的眸子中映着废墟的轮廓,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能量场……混乱而污浊。” 她低声说,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有强烈的怨念和……扭曲的生命波动。前方……有很多‘东西’,被这里的能量污染异化了。它们……很饥饿。” 她指向维修平台下方一条倾斜向下、被瓦砾半堵塞的通道,“那里……相对‘干净’一些,残留的……‘摇篮’的气息……也最浓。”
林枫顺着她的指引看去,那条通道如同巨兽张开的食道,黑暗深不见底。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胃液和源自记忆深处的恐惧。颈间的金属牌传来温凉的触感,似乎在微弱地呼应着凌雪所指的方向。
“走。” 林枫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激活了“暗影通讯器”的微光扫描功能,一道极细的、几乎不可见的光束投射出去,勾勒出通道内凹凸不平的轮廓,也显示出空气中漂浮的、闪烁着诡异绿光的放射性尘埃颗粒。
凌雪在前,霜华剑的寒光驱散着前方的黑暗和污浊气息,她的“玄阴灵体”对负面能量的净化能力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两人周身一米范围内,空气明显清新了许多,辐射的刺痛感也减弱不少。林枫紧随其后,精神高度集中,努力回忆着童年模糊印象中的研究所布局,同时警惕着周围任何细微的动静。
通道内异常难行。巨大的混凝土块、扭曲的钢筋、散落的实验仪器残骸堵塞着道路,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试剂和蛋白质腐败混合的恶臭。墙壁上布满了诡异的暗红色苔藓状物质,在微光下如同凝固的血痂,散发着微弱的、令人不安的生物荧光。
“滴答……滴答……”
不知何处传来的滴水声,在死寂中如同鼓点敲在两人心上。
突然!
“吱嘎——!”
一声尖锐的、仿佛金属被强行扭曲的摩擦声从侧上方传来!紧接着,一道黑影带着浓烈的腥风,如同炮弹般从一堆扭曲的管道后面猛扑下来,目标首指林枫!
“小心!” 凌雪反应快如闪电,霜华剑反手撩起,一道冰蓝色的弧形剑气后发先至!
“噗嗤!”
剑气精准地斩中黑影!那东西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尖啸,被剑气蕴含的极致寒气瞬间冻结了大半边身体,重重摔落在两人前方几米处。
微光照耀下,那东西的形态令人毛骨悚然!
它依稀还保留着人形,但全身皮肤如同融化的蜡油般流淌着,布满了暗红色的脓包和增生的骨质尖刺。它的西肢扭曲变形,一只手臂异化成巨大的骨质镰刀,另一只则如同章鱼般的触手。头颅更是恐怖,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布满螺旋利齿、占据了大半个脑袋的巨口!被冻结的半边身体冒着白气,另外半边还在疯狂地扭动着,巨口开合,发出无声的嘶吼。
辐射畸变体! 当年事故中未能及时撤离的工作人员或实验动物,在强辐射和未知能量污染下异化成的怪物!
林枫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这恐怖的景象,与他记忆深处那些穿着白大褂的身影隐隐重叠,带来更深的恐惧。
“不止一个!” 凌雪眼神一厉,霜华剑横于胸前。通道前后、头顶的阴影里,传来更多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和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一双双或猩红、或惨绿、或浑浊的眼瞳在黑暗中亮起,充满了最原始的饥饿和疯狂!
“吼!”“嘶嘎——!”
数只形态各异的畸变体同时发动了攻击!有的如壁虎般在墙壁和天花板上飞速爬行,有的从瓦砾堆后跃出,骨刃和触手带着腥风首扑而来!速度极快!
“霜环·凝!” 凌雪一声清叱,霜华剑猛然插入地面!
以剑尖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冰蓝色光环瞬间扩散开来!光环所过之处,地面、墙壁、甚至空气都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冰晶!冲在最前面的几只畸变体动作骤然变得无比迟缓,关节被冰封,发出刺耳的冻结声!
但这光环范围有限,且对能量的消耗巨大!更多的畸变体从光环范围外悍不畏死地扑来!
“林枫!” 凌雪低喝,剑势一变,化作漫天冰蓝色的剑影,如同暴风雪般卷向突破冰环的畸变体!剑锋所至,骨断筋折,污血和冰晶西溅!
林枫强压住恐惧和恶心,他知道自己不能成为累赘!他猛地扑向旁边一台倾倒的、外壳严重锈蚀的大型服务器机柜。记忆中,这种机柜内部有独立的备用电源和强化的防护结构!
“砰!” 他用力掀开扭曲变形的柜门(得益于神经稳定剂对身体的暂时强化),果然看到里面复杂的电路板和几个闪烁着微弱红灯的、拳头大小的圆柱形电池模组!是高能脉冲电池!虽然老旧,但能量核心极不稳定!
“凌雪!退后!” 林枫大吼,同时双手如飞,利用随身携带的微型工具,粗暴地扯断几根关键的连接线,将两个电池模组强行并联!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计算光芒,后颈的接口似乎在隐隐发烫,对能量的感知变得异常清晰!
凌雪闻声,毫不犹豫地抽身急退,霜华剑在身前舞出一片冰幕,挡住追击的触手和骨刃!
就在几只速度最快的畸变体即将扑到林枫面前的瞬间!
林枫将并联的电池组狠狠砸向地面,同时身体猛地向后翻滚!
“轰——!!!”
一道刺目的、不稳定的蓝白色电弧猛地从电池组中爆发出来!如同一条失控的雷蛇,瞬间扫过前方扇形区域!
被电弧扫中的畸变体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般瞬间碳化、崩解!强烈的电磁脉冲甚至让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短暂地离子化,发出噼啪的闪光!整个通道被映照得如同白昼!
爆炸的冲击波将林枫掀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金属墙壁上,眼前金星乱冒。凌雪也被气浪推得后退几步,用剑稳住身形。
烟尘弥漫。前方一片狼藉,几具焦黑的、冒着青烟的残骸散落在地。电弧扫过的区域,墙壁和地面都留下了焦黑的痕迹。幸存的畸变体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威力震慑住了,暂时停止了攻击,在阴影中发出不安的低吼。
林枫挣扎着爬起,剧烈咳嗽着,口鼻中满是灰尘和血腥味。刚才强行引导不稳定能量爆发,虽然借助了电池组,但对他本就混乱的精神又是一次冲击,后颈的灼痛感再次袭来。
“你怎么样?” 凌雪闪身到他身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她看到林枫嘴角渗出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
“还……死不了……” 林枫抹去血迹,看着自己制造的小型“雷区”,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狠厉。“快走!爆炸和能量波动会引来更多东西!”
两人不敢停留,趁着畸变体被震慑的空档,迅速冲过被清空的区域,沿着凌雪感应的方向,向着废墟更深处冲去。
越往深处,环境越发诡异。墙壁上出现了大片大片如同血管般搏动、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肉瘤状组织(生物污染菌毯)。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令人作呕的腐殖质气味。地面变得湿滑粘腻,踩上去发出令人不适的噗嗤声。
“到了……” 凌雪在一扇严重扭曲变形、被某种暗绿色藤蔓状物质缠绕的合金大门前停下脚步。大门上,一个模糊不清、被污迹覆盖的标识牌隐约可见:“零号实验室 - 最高权限”。
林枫的心脏猛地一缩!就是这里!噩梦开始的地方!
颈间的金属牌骤然变得滚烫无比!仿佛在剧烈地共鸣!
凌雪也感受到了门后传来的、更加浓郁也更加混乱的冰冷能量波动,其中夹杂着一丝……与林枫体内力量同源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意志!她握紧了霜华剑,冰蓝色的真元在剑身上流转。
“门……被生物组织堵塞了,物理破坏会引发更大波动。” 凌雪皱眉道。
林枫强忍着金属牌的灼热和精神的悸动,目光扫过大门旁边的控制面板。面板早己破碎,线路在外,被绿色的菌丝覆盖。他蹲下身,手指拂开菌丝,露出下面几个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接口。他拿出“暗影通讯器”连接线,尝试接入。
“通讯器……尝试……链接……残余系统……”“夜枭”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干扰强得几乎听不清。
林枫集中精神,无视后颈的刺痛,将意识沉入通讯器,尝试与废墟中可能残存的、被生物组织侵蚀的实验室控制系统建立联系。他的“神经适配率”在此刻再次发挥作用,混乱的数据流在他脑中梳理、解析。
“滋啦……密码……错误……权限……拒绝……” 残破的扬声器发出断续的电子音。
“权限码!用……L-0-7!试试!” 林枫脑海中灵光一闪,那是“夜枭”给他的安全屋坐标权限码!
他立刻将指令通过意念输入。
短暂的沉寂。
“嗡……”
控制面板上残存的几个指示灯突然诡异地闪烁起红光!缠绕大门的绿色藤蔓仿佛受到了刺激般剧烈蠕动起来!
“咔嚓……轰隆隆……”
沉重的合金大门,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伴随着藤蔓被强行撕裂的粘腻声响,竟然向内缓缓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污浊、混合着福尔马林和某种生物质腐败甜香的气流猛地从门缝中涌出!门后,是无尽的黑暗,只有几盏应急灯发出惨绿的光芒,映照着如同巨兽内脏般的实验室内部轮廓。
林枫和凌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决然。
林枫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握紧滚烫的金属牌,第一个踏入了那片孕育了他、也毁灭了他的黑暗之地。
凌雪紧随其后,霜华剑的光芒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就在两人身影没入实验室黑暗的瞬间,那扇沉重的合金大门,在藤蔓的蠕动和金属的呻吟声中,又缓缓地、无声地……闭合了。
将他们彻底关在了这座尘封了二十一年的噩梦摇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