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2日,火曜日(周二),晴れ
午后阳光斜照,图书馆内安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九条凛刚合上摊开的数学练习册,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嗡鸣起来。
一条意料之外的短信跳了出来:
“医务室,紧急。——星野光”
【消息分析:发信人,星野光。语气简短急促,判断为紧急事态。】
九条凛没有耽搁,利落地将书本和文具扫进背包,拉上拉链,脚步不停地朝医务室方向快步走去。
是星野光那反复发作的膝伤又恶化了?还是药物产生了什么不良反应?或者是那位行事强硬的教练又做了什么?
几个念头飞快掠过九条凛的脑海,每一种推测都让他眉头微蹙。
医务室的门留着一道缝隙,隐约能听见里面有人压低了嗓音在交谈,语气听起来有些紧绷。
他伸手,推开了门。
视线扫过室内,星野光果然在病床上坐着,她的脸色苍白得厉害,额头上渗着一层细密的薄汗,嘴唇也有些发干。
床边,一个穿着运动服的中年男人背对着门口站着,身形高大,双臂抱在胸前,仅仅一个背影就透出几分不容置喙的严肃。
【初步识别:田径队教练,佐藤健一。前国家队短跑选手,高校执教经验15年。】
“九条同学?”星野光看见他,表情有点复杂,像是松了口气,又明显绷着神经。
教练转过来,审视了九条凛一番:“这位是?”
“我的朋友。”星野光回答,声音有点飘,“来看我的。”
佐藤教练脸上带着疑问,没多问,转头对星野光说:“星野,记住我的话。区级赛没几天了,别搞砸了。”
说完,他对九条凛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离开了医务室。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九条凛随手关上门,走到床边。他注意到星野光右手捂着肚子,嘴唇没什么血色。
“怎么回事?”他首接问。
星野光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声音比平时低了不少:“训练时晕倒了。”
她拉开旁边的运动包拉链,拿出一个密封塑料袋,里面是几片白色药片。
“教练今天给的新'营养补充剂',剂量加倍了。”
九条凛接过药袋,检查里面的药片。圆形,规则,边缘有特定的压痕。
他取出一片,凑近闻了闻,又用指尖捻起一点粉末,极轻地尝了尝。
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药物分析:合成代谢类固醇。推测为司坦唑醇或类似物。强效,高风险,绝对禁药类别。】
“这不是营养补充剂。”九条凛放下药片,语气肯定,“这是强效代谢类固醇,禁药。”
星野光的脸上看不出惊讶,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上学期开始,教练给的'补剂'越来越苦,身体反应也越来越怪。”
她划开手机备忘录,递给九条凛看。
体重、心率、睡眠时长、月经周期……还有各种副作用症状,记录得详细到近乎病态。
【数据评估:记录完整。呈现典型类固醇副作用模式。使用时间至少6个月。】
“你一首知道?”九条凛确实有点意外。
星野光的态度变得强硬:“当然。我又不是傻子。”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但我没得选。”
她又从包里拿出个文件夹,里面是几份医疗报告和核磁共振片子。
“右膝半月板损伤,去年区赛受的伤。按理说,得手术加休息三个月。”她平静地说着骇人的事实,“但我没时间。教练说他有'特殊办法',能让我跑下去。”
九条凛翻看报告,大脑高速检索相关医学知识。
【医疗评估:膝伤严重。强行训练存在永久损伤风险。药物短期掩盖疼痛,加速软组织劣化。】
“这种练法加用药,会毁了你的腿。”他首接点明,“运动生涯会提前报废。”
星野光又露出那种苦涩的笑:“我知道。可我现在要是没比赛资格,就什么都没了。”她的态度坚决起来,“至少,现在我还能跑,还有机会赢。”
九条凛沉默了几秒。
他的思绪飞速转回上次瞥见的星野光的训练日志。
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此刻在他脑海中重新排列、放大,每一个字符都像被高亮标记,明晃晃的,颜色由沉静的黑,逐渐转为刺目的猩红。
危险。极度危险的信号。
他迈步,走到仍在运动场边调整呼吸的星野光面前。
夜间的凉风吹拂着她额前汗湿的发丝,她略微低着头,肩膀微微起伏。
“你的教练在系统性地榨。”九条凛的声音没有多余的波澜,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这不是培养计划,这是在不计后果地追求短期成绩。”
星野光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抓着运动毛巾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一抹难以言喻的痛楚自她紧抿的唇角闪过,快得几乎无法捕捉,随即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顽固的决绝所覆盖。
她抬起头,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汗珠。
“......”她有些沉默。
停顿片刻,又重复了一遍,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但我没别的路。”
空气仿佛凝滞。
周遭只有训练场空旷的回响,和远处都市永不停歇的低鸣。
“我想要一个计划。”星野光的声音依旧不高,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寂静的夜色里,“一个能让我拿到全区冠军,又能把教练干的事抖出来的计划。”
她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陷掌心。
“一个……最优解。”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破釜沉舟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