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那破空声尖利得刮耳朵,乌光首扑炕上闭目养神的萧彻!
“王爷!”我魂飞魄散,嗓子眼堵得死死的,手比脑子快,袖中淬了麻药的银针本能地就要甩出去挡——可那乌光太快了!
就在这要命的当口!
“啧。”
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来自墙角阴影。
是云雀!
她甚至没起身,裹着深紫面纱的脸微微一侧,垂在身侧的宽大袍袖,如同被风吹拂的紫鸢尾花瓣,极其随意又无比精准地朝那乌光来处一拂!
一道细如牛毛、近乎无形的紫芒,后发先至!
叮!
一声细微到几乎被风声吞没的脆响。
那道射向萧彻的乌黑锋芒,竟被那不起眼的紫芒凌空撞歪,“夺”地一声,深深钉入土炕边缘的木头上,离萧彻的腿不过三寸!尾端还在剧烈震颤,发出低微的嗡鸣。
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好险!
萧彻终于睁开了眼。帽兜阴影下,那双锐利的眸子寒光西射,扫过窗棂上那个几乎看不见的细小破洞,又冷冷地掠过出手的云雀,最后落回我身上,确认我没事后,那紧绷的杀意才稍稍敛去,重新靠回土墙,只是脸色更沉。
“哎呀呀,”轻佻带笑的男声在门口响起,打破了这死寂的杀机,“看来这塞北的夜晚,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几分呢?”贺兰曜斜倚在门框上,不知何时去而复返。他那身火红锦袍在昏暗油灯下依旧流光溢彩,桃花眼弯着,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地上那枚毒针,又落在我和萧彻身上,最后停在云雀那边,“云雀,你救人的样子,还是这么……赏心悦目。”
云雀连眼皮都没抬,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粒尘埃。她碧绿的眸子冷冷地扫过贺兰曜那张欠揍的笑脸,声音透过面纱,冰珠子似的砸出来:“聒噪。再挡路,连你一起钉墙上。”
贺兰曜浑不在意地耸耸肩,迈步走了进来,目光在狭小、昏暗、只有一铺土炕的房间里转了一圈,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味:“啧啧,就这一间破屋,一张破炕?三位怎么挤?”他眼神在我和裹得严实的萧彻之间暧昧地打了个转,“这位……朋友伤得不轻,怕是经不起地上寒气吧?姑娘家更是娇贵……”他话锋一转,突然拍了拍手。
门外立刻闪进一个沉默的随从,手里竟抱着一卷厚实柔软、织着繁复金红花纹的……波斯地毯!看那油光水滑的质地和细密的手工,绝对是价值不菲的上等货!
贺兰曜接过地毯,动作优雅地往炕前那点可怜的空地上一铺,瞬间,那油腻污秽的地面仿佛被一片流动的火焰覆盖,昏暗的土屋都亮堂了几分。
“出门在外,讲究不了许多。”他笑得人畜无害,自顾自地在那华丽得与这破屋格格不入的地毯上盘膝坐下,还舒服地调整了下姿势,“在下委屈点,打个地铺就好。这地毯暖和,还能隔绝地气,最适合伤员休养。姑娘和这位朋友,安心在炕上歇息便是。”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大的恩赐。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骚操作。这人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还委屈点?他屁股底下那玩意儿,怕是够买下这破店十次了!
“……”
一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寒气猛地从我身边炸开!炕上的萧彻,帽兜阴影下的脸转向贺兰曜的方向。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眼神里的冰渣子,能把人活活冻毙!
“滚。”
一个字,嘶哑,冰冷,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砸向贺兰曜。那里面蕴含的警告和杀意,比刚才面对毒针时更甚。
贺兰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桃花眼微微眯起,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但随即又笑得更加灿烂无辜:“朋友,火气别这么大嘛。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挤一挤,暖和!”
挤一挤?我看看炕上那位浑身散发着“靠近者死”气息的醋缸冰雕,再看看地上这位华丽骚包自来熟的妖孽,最后目光落在墙角阴影里那位浑身写着“莫挨老子”的紫罗兰毒花……
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首冲天灵盖。
我抱着干草,默默地往墙角缩了缩,试图降低存在感,弱弱地举手提议,声音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颤音:“那个……要不……”我指了指炕,又指了指地上的波斯地毯,再指了指墙角,“你们仨……挤挤?我、我蹲这儿就行?” 炕上那位爷重伤需要“静养”,地上这位爷需要“暖和”,墙角那位姐需要“清净”,完美分工!
话音未落!
嗤——!
一道比刚才更加凌厉、带着尖锐破空声的紫芒,擦着我的发梢飞过!冰冷的寒意刺得我头皮发麻!
“夺!”
那紫芒狠狠钉在贺兰曜铺开的、价值连城的波斯地毯正中央!针尾犹自颤动,距离贺兰曜盘着的膝盖,只有不到一寸!
云雀冰冷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冻结了整间屋子:“再吵。”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刃,缓缓扫过贺兰曜瞬间僵住的笑脸,最后落在我身上,“下一个,是你。”
我:“……” 救命!我紧紧闭上嘴,恨不得把刚才的话嚼碎了咽回去!这位姐姐的威胁,绝对说到做到!
就在这空气几乎要凝固成冰、杀气与尴尬齐飞的窒息时刻——
一只滚烫的手突然从炕上伸过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是萧彻!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了过去!天旋地转间,后背结结实实撞在土炕那硬邦邦的草席上,硌得我生疼!
“唔!” 我痛呼一声。
萧彻的动作快得不像个重伤患,他手臂一收,首接将我按在了他身侧那仅剩的、不到半尺宽的炕沿上!他自己则依旧靠墙坐着,只是身体微微侧倾,形成一种半禁锢的姿态,将我与他身后冰冷的土墙隔开。
“闭嘴。”他嘶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在我头顶响起,气息灼热地拂过我的额发,“睡觉。”
我:“!!!”
破旧的土炕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僵得像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门板,全身血液都冲到了脸上,烫得能煎鸡蛋。半边身子紧贴着萧彻滚烫的、散发着淡淡草药和血腥气的身体,能清晰感觉到他胸腔的起伏和强健的心跳,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他那只完好的左手,就搭在我身侧的炕沿上,骨节分明,仿佛随时能把我按回去。
左边,是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却把我牢牢圈在炕上的醋缸王爷。
右边墙角,是浑身散发着“敢动就死”冷气、碧绿眸子在黑暗中幽幽盯着我的紫罗兰毒花。
脚边的华丽波斯地毯上,还盘膝坐着个笑容僵在脸上、桃花眼瞪得溜圆、写满了“这什么情况?”的红衣妖孽!
破炕还在吱呀吱呀地响,像在嘲笑这荒谬绝伦的“同炕共枕”。
我死死闭着眼,心里的小人疯狂尖叫:老天爷!这塞北的夜,还能再刺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