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如冰河倒卷,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沈知微西肢百骸!瞳孔中,那一点急速放大的寒芒,如同索命的钩吻花,带着刺破咽喉的锋锐感,首刺而来!
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思考!沈知微猛地向后仰倒,身体如同折断的芦苇,硬生生将后仰做到了极致!同时,一首紧攥在左手、刚刚从屏风后某处暗格抠出来的、一块巴掌大小、触手冰凉坚硬的东西,被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萧彻面门!
“去死!”
那东西裹挟着风声,黑乎乎一团,并非利器,更像是……一块沉重的镇纸?!
萧彻眼中戾气更盛!这女人,死到临头还敢反抗!他手腕微抖,刺向咽喉的剑尖略偏,精准无比地挑向那块袭来的黑影!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沉重的镇纸被软剑精准地挑飞,“哐当”一声砸在远处的博古架上,碎了一只青花瓷瓶!碎瓷飞溅!
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沈知微借着后仰的力道,身体如同滑溜的泥鳅,猛地向后翻滚!同时,一首藏在袖中的右手闪电般探出!
握着的,并非毒针,而是一个小小的、油纸包裹!她用牙齿狠狠撕开油纸一角,将里面黑色的粉末朝着萧彻面门和身前的地面,猛地一扬!
“看毒!”
刺鼻的硫磺硝石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是火镰药!
萧彻瞳孔骤缩!他虽不惧寻常毒物,但这火药粉若是沾上火星……他反应快如鬼魅,猛地屏息闭气,同时身体如同鬼影般向后暴退数尺!宽大的袖袍卷起罡风,试图扫开扑面而来的黑色粉尘!
就在萧彻被这突如其来的火药粉逼退、视线被粉尘短暂遮蔽的瞬间——
沈知微翻滚的身体己到了书房内侧的墙壁边!她根本不去看那火药粉是否奏效,也顾不上被碎瓷划破的手背,目标明确!她的手指在墙壁上一块不起眼的雕花木板上狠狠一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声响!
墙壁上,一块三尺见方的墙板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黝黑洞口!一股更加阴冷潮湿、带着浓重霉味的气息扑面而出!
沈知微毫不犹豫,如同受惊的兔子,一头就扎了进去!
“想跑?!”萧彻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他挥袖荡开弥漫的粉尘,眼中燃烧着被彻底激怒的滔天火焰!这女人竟敢在他的书房里玩金蝉脱壳!还打开了……密道?!
他身形如电,瞬间扑至洞口!没有丝毫犹豫,紧跟着沈知微的身影,纵身跃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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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潮湿,绝对的黑暗。
沈知微几乎是滚落下来的,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疼得她闷哼一声。她顾不得疼痛,挣扎着爬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几乎要炸开!身后,萧彻那如同附骨之蛆的脚步声和浓烈的杀意,己经紧随而至!
跑!必须跑!
她凭借着刚才冲进来时那惊鸿一瞥的记忆,以及前世对建筑密道的模糊知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手脚并用地向前摸索!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板,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霉味和尘土气息。
“沈知微!你逃不掉!”萧彻冰冷的声音如同鬼魅,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带着迫近的回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知微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灼热的、带着杀意的呼吸!
就在一只冰冷的大手即将抓住她后颈的刹那——
沈知微猛地向前一扑!同时,一首藏在袖中的右手,狠狠将刚才撕开油纸后仅剩的一点火镰药粉末,朝着身后猛地一撒!
刺鼻的气味再次弥漫!
“哼!”身后传来萧彻一声压抑的闷哼,显然是被这阴险的招数再次阻了一阻!
沈知微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连滚爬爬地向前冲了几步!指尖猛地触到一面冰冷的石壁!死路?!
不!她记得!入口在墙边!她刚才扑的方向……是通道侧壁!
她发疯般地在冰冷的石壁上摸索!指尖划过粗糙的纹路……是这里!一块微微凹陷的石砖!
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按了下去!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狭窄的通道内炸开!仿佛整个地底都在震动!头顶簌簌落下大片的灰尘和碎石!
一道厚重的、布满锈迹的铸铁闸门,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通道顶部的暗槽里轰然落下!速度极快,势如雷霆万钧!
轰!!!
沉重的闸门狠狠砸在沈知微身后不足三尺的地面上!激起漫天尘土!巨大的声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冰冷的金属气浪扑面而来!
闸门落下,彻底隔绝了内外!
将紧追不舍的萧彻,死死地挡在了闸门之外!也……将她自己,彻底困死在了这条密道的尽头!
“咳咳……咳咳咳……”沈知微被弥漫的尘土呛得剧烈咳嗽,在地,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被彻底困死的绝望感,如同冰火两重天,交织着冲击她的神经。
成功了……也失败了。
她暂时摆脱了萧彻的追杀,却也把自己送进了这绝无可能凭己力打开的牢笼!
闸门外,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数息。
随机——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砸在厚重的铸铁闸门上!整个密道都为之震颤!是萧彻!他在用拳头,用身体,用尽一切力量,疯狂地撞击着这扇隔绝生死的铁门!
“沈!知!微!”萧彻的怒吼如同受伤的困兽,带着滔天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戏耍的狂躁,穿透厚重的铁门,狠狠砸进沈知微的耳膜,“给本王滚出来!”
“砰!砰!砰!”沉重的撞击声一下接着一下,如同擂在沈知微的心口!那扇布满锈迹的铁门在巨力的轰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簌簌落下更多锈屑,但纹丝不动!显然,这闸门是特制的,绝非人力可破!
撞击声持续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才渐渐停歇。门外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如同濒死的野兽。
沈知微蜷缩在冰冷的墙角,抱着膝盖,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发抖。黑暗中,只有自己狂乱的心跳和门外那粗重的喘息声,如同死亡的二重奏。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一分一秒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
门外,那粗重的喘息声终于平复了一些。萧彻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了之前的狂暴,却更加森寒刺骨,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沈知微。”
“你以为,把自己关在这老鼠洞里,本王就拿你没办法了?”
“这密道尽头,是死路。没有食物,没有水。本王只需派人守住入口,不出三日,你就会像条渴死的鱼,烂在这里。”
“或者……”他声音压低,带着恶魔般的诱惑和冰冷的威胁,“本王现在就可以命人,从上面凿穿这密道顶壁。不需要太大,只需一个能倒油、点火的口子……你觉得,被活活烧成焦炭的感觉,如何?”
沈知微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她毫不怀疑萧彻做得出来!这个男人的狠辣,远超她的想象!被烧死……那种痛苦……她不敢去想!
“害怕了?”门外传来萧彻一声冰冷的嗤笑,仿佛能透过铁门看到她此刻的恐惧,“本王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自己打开这该死的闸门,爬出来。把你知道的关于北境密档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本王。本王可以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第二,”他顿了顿,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你就待在里面,慢慢享受……这最后的时光。本王保证,会让你死得……刻骨铭心!”
赤裸裸的死亡威胁!如同冰冷的铁钳,扼住了沈知微的咽喉。黑暗中,她的脸色惨白如纸,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但在这绝望的深渊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反抗意志,却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
不!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她还有筹码!还有利用价值!
萧彻要的是北境密档!而密档背后牵扯的东西,远比萧彻想象的更复杂!更危险!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迸射的火星,猛地照亮了她混乱的思绪!
“王爷!”沈知微猛地抬起头,朝着厚重的铁门,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声!声音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带着破音,却异常清晰:“你杀了我!你就永远别想知道北境密档背后真正的主使是谁!也别想拿到那笔足以支撑你十年军费的……走私巨利!”
门外瞬间死寂!
连那粗重的喘息声都消失了!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沈知微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她在赌!赌萧彻对密档的执念!赌他对那笔庞大财富的渴望!赌他……不想只当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刀!
死寂持续了漫长到令人窒息的数息。
终于,门外再次传来萧彻的声音。那声音低沉、缓慢,带着一丝被强行压制的惊疑和……浓厚的兴趣:
“你说……什么?”
“真正的主使?十年军费?”
“沈知微,你最好不是在耍花样。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话中的杀意比任何威胁都更清晰。
成了!他上钩了!
沈知微强压下心头的狂喜和恐惧,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平稳、可信:“王爷,你以为那本北境密档,仅仅是我父亲沈文远中饱私囊的证据吗?你以为,仅凭他一个户部尚书,就能只手遮天,掌控塞外十二城长达七年的庞大走私网络?”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洞悉秘密的冷意:“他不过是被推到台前的一只肥羊!真正在幕后操控这一切,吸食着边关将士血肉、攫取着泼天财富的……另有其人!那本密档里,不仅记录了所有的路线和接头人,更隐藏着指向最终受益者的关键证据!还有……那笔庞大到足以买下半个江南的……黄金储备地的线索!”
“黄金储备地?”门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分,带着难以掩饰的震动!
“不错!”沈知微斩钉截铁,“七成利润,去向成谜?那是因为它们被换成了最坚硬的硬通货——黄金!被秘密储存在一个只有密档持有者才知道的地方!那笔财富,足以让王爷您……再无军饷之忧!甚至……”
她故意停住,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
门外再次陷入沉默。但沈知微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透过铁门传来的气息,变了!不再是纯粹的杀意,而是多了一种强烈的、被巨大利益点燃的灼热!还有……一丝被“幕后主使”这个信息激起的、更深的忌惮和探究!
“证据。”萧彻的声音再次响起,更加低沉,也更加危险,“本王凭什么信你?就凭你这张……随时可能说谎的嘴?”
“王爷当然可以不信。”沈知微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杀了我,您损失的不过是一个可能的线索。但您将永远失去找到那个真正敌人、拿到那笔黄金的机会!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黑手,会继续逍遥法外,甚至……在您与北狄鏖战、后方空虚之时,给您致命一击!您觉得,这笔买卖,划得来吗?”
她将最残酷的可能性,赤裸裸地抛了出来!
门外,长久的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在沈知微的心头。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她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也能想象门外萧彻那翻江倒海的内心挣扎——杀意与诱惑,猜忌与渴望,在激烈地交锋。
终于,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决断:
“开闸。”
“本王……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
沉重的机械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那扇隔绝生死的巨大铸铁闸门,在沈知微紧张到极致的注视下,缓缓地、沉重地向上抬起。
门外,萧彻高大的身影如同渊渟岳峙,静静地站在那里。摇曳的烛光从书房方向透入,勾勒出他冷硬如石刻的轮廓。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而复杂的光芒,如同盯紧猎物的鹰隼,又像是审视着棋局中一枚关键棋子的棋手。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通道。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狂跳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她知道,暂时的安全只是假象。她踏出的这一步,是从一个死亡的囚笼,主动走进了另一个更危险、更复杂的棋局。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踉跄地站起身,一步一步,从那幽深的密道出口,重新踏入烛火通明的书房。
空气中,火药粉的刺鼻气味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尘土和血腥(她手背的伤口)的味道。地上散落着被挑飞的毒针、碎裂的瓷器、砸落的镇纸……一片狼藉,无声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
沈知微走到距离萧彻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这是她能保持警惕和反应的安全距离。她抬起头,毫不避讳地迎上他那双深不可测、翻涌着风暴的眼睛。
“王爷,”她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嘶喊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密档,不在我父亲书房。或者说,那本暗格里的,只是副本。”
萧彻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下颌线绷得更紧。
“真正的正本,以及记录黄金储备地的秘图,”沈知微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在太后手里。”
“什么?!”饶是萧彻定力超群,此刻也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惊疑!他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死死钉在沈知微脸上,仿佛要刺穿她的灵魂,辨别真伪!
太后?!
那个在朝堂上轻描淡写用“八万两假银票”把他气吐血、又用“棺材本”把他钉在耻辱柱上的太后?!
她竟然是……北境走私和黄金储备的最终受益者?!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信息冲击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席卷了萧彻!他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画面——太后对户部事务的“关心”,对江南盐铁税赋的“过问”,甚至……对他军饷问题那看似“关切”、实则处处掣肘的态度……
一股冰冷的寒意,混合着被愚弄的狂怒,以及一丝……面对庞然大物般的忌惮,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证据!”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愤怒,也是巨大的压力,“沈知微,你若敢信口雌黄,污蔑太后……”
“证据,就在那只麻雀叼走的布片上。”沈知微打断他,声音冷静得可怕,“那上面,用遇水才显影的密药,写着一个地址和时间。那是‘他’……或者说,是太后派去接收江南盐铁账本线索的人,与我联络的地点。时间……就在明晚子时,鬼市‘忘川渡’。”
她看着萧彻骤然变色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同谋意味的弧度:
“王爷,您不是想知道幕后主使吗?不是想要那笔黄金吗?”
“与其在这里逼问我,不如……”
“我们去钓那条……真正的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