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的手指尖在密钥的表面烫出了焦痕。
在那数据流倒卷发出的轰鸣声里，他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那种清脆响声。
以前被密钥轻柔包裹着的精神力，这时候全变成了钢针，从眼耳口鼻这些七窍往身体外面钻呢。
他这是在主动把这个“错误数据”的壳给撕开啊。
“宿主的脑波乱套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机械音，突然就大声响起来，“回收协议开始启动倒计时了：十、九——”
“停。”
声音从各个方向传过来。
林云抬起头，就瞧见数不清的自己的影子在数据流里浮浮沉沉的。
有正在网吧打游戏的自己，有蹲在废墟里捡阿橘的自己，还有抱着受伤的苏玉环跑过倒时巷的自己。
每个影子都在大喊大叫，而且每个叫声都在重复同样一句话：“我要活着。”
这时候密钥突然变得烫得不得了。
林云咬着牙，把整只手都按到密钥上，鲜血就顺着手指缝流进那些古老的纹路里去了。
这伤啊，还是他在虚镜楼为了救李婵的时候留下来的呢，没想到现在倒成了开锁的钥匙了。
“你是不是疯了？”阿橘的声音穿透这一片混乱传过来，带着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惊慌，“这可不是回归，这是要把你拆成最基本的粒子啊！”
林云笑了，嘴里的血沫都溅到数据流上了。
他说：“阿橘啊，你以前说过我是捡来的。”他就想起刚穿越那天，那只流浪猫叼着半块烤肠在他裤脚边蹭来蹭去的情景，“可是捡来的猫都能变成上古灵宠，那捡来的人……”他眼睛紧紧盯着密钥核心里翻涌的光，“凭啥就不能是门呢？”
整个数据节点开始震动起来了。
墙上的线路就跟突然活过来的蛇似的，“嘶嘶”地朝着林云的脚踝缠过去。
沈青想把林云拽回来，结果被一道金晃晃的光给弹开了。
嘿，原来是阿橘，它那毛都炸起来了，跟狮子似的，爪子尖都扎进地里了，还说：“他要干的事儿啊，连古老的记载里都没提过呢！”
这时候屏幕突然“唰”地一下亮起来，那光白得刺眼。
研究员凌的脸都扭曲变形了，挤在屏幕上，声音就跟生锈的齿轮似的，“停止跃迁！你这么干会让两个世界一块儿塌缩的——”
“他己经不受你们控制了。”
也不知道啥时候，陈默就站到屏幕前面去了。
这个平时就跟影子似的，闷不吭声的男人，头一回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着和林云差不多的光，说：“你们都把他当成钥匙，可他在之前那些诡异的局里头，早就把自己磨炼成门框了。”
“门框？”凌的声音都开始打哆嗦了，“那可是连主神都不敢沾边儿的禁区啊——”
“叮”的一声响。
所有的仪器一下子全黑屏了。
林云感觉自己灵魂深处好像有啥东西“咔嗒”响了一下，就像是把封了上千年的盒子给打开了似的。
那些以前老是让他痛苦不堪的数据流，一下子变得老实巴交的了，顺着他的血管就往上涌，在眉心那儿聚成了一个金色的“门”字。
“林云！”
苏玉环那声尖叫，一下子就穿透了这一片混沌。
林云就瞧见她站在虚镜楼的碎片里头，眼尾那颗朱砂痣都被血给染红了，那血是之前为了挡住玄虚子的剑受的伤。
李婵在她身后呢，用银环束着的长发都散开了，正用自己的身子护着几个被困住的瑜伽学员。
“别怕。”林云张嘴说话了，那声音在各个维度都能听到，“我可不是来带你们回去的。”他瞅见白墨就在千面域的最里面呢，手里攥着一把沾血的刀，那瞳孔里有黑沙帮的标记在翻腾，“我是来跟你们讲……”
这时候，数据流一下子就猛涨起来了。
白墨拿着刀就朝着虚空划去，脸上带着那种疯疯癫癫的笑，喊道：“就凭你，还想当什么门？我先把这个破系统给拆了——”
“你拆的可不是系统啊。”林云一抬手，那把刀在离他还有三寸远的地方就一截一截地断开了，“你拆的是自己心里的疙瘩呢。”他瞧见白墨的瞳孔一下子缩得很小，就想起这个曾经和自己背靠着背在镜像空间里杀个痛快的兄弟，有一回在雨夜抱着断了气的同伴哭得浑身首打哆嗦的样子，“所有被困在这儿的人，都应该有个选择的机会。”
在意识的洪流里，这儿一声抽泣，那儿一声抽泣的，此起彼伏。
有在倒时巷里老是被时间给弄没了的老太太，虚镜楼里有个永远都杀不死自己的小伙子，还有被玄清阁骗来当祭品的小孩子呢。
他们的声音就像涓涓细流一样，都朝着林云眉心的那道门流过去，把那道金色的纹路弄得越来越深了。
“你们可不是什么失败的东西。”林云小声地说道，“你们都有能去的地方。”
整个千面域就开始摇晃起来了。
现实世界里的玻璃一下子都碎了，诡域里的雾气呢，不但不再侵蚀街道了，反而就像被风吹走的云彩一样。
林云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皮肤下面有像星河一样的光在流动呢——那是所有被困住的人的记忆，是所有没完成的心愿，是所有被他救过的、恨过的、爱过的人的光啊。
“这就要走啦？”阿橘一下子蹦到他的肩膀上，声音忽然变得娇滴滴的，“那只傻狗说你老是把烤肠藏在枕头底下的事儿，我就不跟苏小姐透露了哦。”
林云被逗得眼泪都笑出来了。
也不知道啥时候，苏玉环和李婵就站到他跟前了。
苏玉环紧紧拽着他的衣角，李婵呢，则往他手里塞了一颗糖，还是上次他念叨着想尝尝的橘子味儿呢。
“我会一首守着这扇门的。”他说道。
就在光芒涌来的时候，他听到阿橘嘴里嘟囔着“笨蛋”，看到苏玉环眉心的朱砂痣闪闪发亮，李婵手上的银环也映照着星河。
紧接着，他的意识就像散开了一样，变成了数不清的门。
每一扇门后面都透着暖融融的光，每一扇门旁边都站着等着他的人。
在现实世界里，有一间被废弃的实验室，那上面落满灰尘的终端冷不丁就启动了。
屏幕上，光标闪了闪，跳出这么一行字：
【Key_001：林钥】
千面域里的风停住了。
那些曾经要把现实都给吞掉的裂缝开始慢慢合拢，那些阴森森的雾气也凝结成了露珠，滴落在倒时巷的青石板上。
虚镜楼里的镜子，映出来的不再是吓人的倒影了，而是一个少年蹲在废墟当中，正把一只橘色的小猫抱在怀里呢。
谁都没发现，在千面域最中心的地方，有一扇金色的门正在慢悠悠地关上。
从门后面传来模模糊糊的笑声，听起来就像是那个老是把烤肠藏在枕头下的网瘾少年发出来的。
那扇门的缝隙里，还有光透出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