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大扫除之后,我的“快乐老家”己经焕然一新。
我光着脚,踩在刚刚拖得干干净净的瓷砖地上,凉丝丝的感觉从脚底传来,舒服极了。我提着最后一桶脏水,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口,准备把它处理掉。
我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上面印着一个己经褪色到看不出原样的卡通图案。下身是一条宽大的运动短裤,头发则被我用早上吃泡面时剩下的那根筷子,随意地在脑后挽成一个松松垮垮的丸子头。
我嘴里,正哼着最近在短视频平台上极其上头的土味神曲。
“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我一边哼,一边拉开房门,毫不犹豫地将手里那桶灰黑色的、夹杂着头发和灰尘的脏水,“哗啦”一声,泼向了楼道角落里那个黑乎乎的下水道口。
脏水顺着地势,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一小片湿漉漉的、散发着淡淡消毒水味的“领地”。
干完活,我心满意足,正准备转身回去奖励自己一包辣条,楼下院子里突然传来的一阵骚动,却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好奇地走到楼道的窗边,探头往下看。
我们这栋破旧的居民楼下,那片平时只有大爷们下棋、大妈们晒被子的小空地上,此刻,竟然整整齐齐地停着一排——黑色的、锃光瓦亮的、一看就贵得离谱的豪车。
为首的是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后面的几辆也都是清一色的奔驰S级。这些车与周围老旧的居民楼、晾衣杆上飘扬的印花床单,形成了一种极其魔幻的、超现实的画面。
一群正在下棋的大爷和正在聊天的的大妈,己经围了上去,对着那些车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嚯!这是谁家的啊?这么大排场?”
“不会是哪家孩子在外面发大财了吧?”
“看着不像啊,倒像是电视里那种来抓人的……”
我看着这阵仗,也有些好奇。我托着下巴,认真地思考着。
谁家这么大排场?难道是自来水公司的大领导亲自带队,来我们这栋楼查水表吗?还是社区送温暖,慰问困难户,阵仗搞得这么隆重?
我想不出个所以然,觉得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于是缩回头,准备回去继续我的躺平大业。
然而,我刚一转身,就听到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了上来。
脚步声不止一个,听起来有好几个人。
我心里嘀咕,谁啊?难道是新邻居?不像啊,王阿姨没说我隔壁有人住啊。
我疑惑地转过身,看向楼梯口。
下一秒,我愣住了。
只见楼梯拐角处,缓缓走上来几个人影。
为首的,是一个男人。
一个帅得有些过分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顶级手工西装,身姿挺拔,肩宽腿长。一张脸,像是上帝最杰出的艺术品,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削薄,每一个线条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只是那张脸上,覆盖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寒冰,眼神深邃而冷漠,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任何兴趣。
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同样黑色西装、戴着墨镜、身形彪悍的保镖,以及一个看起来像是他助理的、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斯文男人。
这一行人,气场强大,与我们这栋充满了生活气息的破旧居民楼,格格不入。他们走在这昏暗的楼道里,感觉就像一群误入了贫民窟的贵族,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看着他们,他们也看到了我。
为首的那个冰山帅哥,在看到我这副居家、邋遢、不修边幅的模样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丝错愕和……嫌弃?
就在我们西目相对,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件“惨剧”发生了。
那个为首的、帅得人神共愤的男人,他那双由意大利顶级工匠手工缝制、擦得锃光瓦亮、足以当镜子用的、看起来就比我一年房租还贵的顶级皮鞋,在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好巧不巧地、精准无比地、一脚踩在了——
我刚刚泼出去的那一滩,还没干透的,灰黑色的,洗地水里。
“啪叽。”
一声轻微的、却在寂静的楼道里清晰可闻的声响。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空气,在那一秒,凝固了。
我看到,他身后那几个彪悍的保镖,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声音响亮得,差点把楼道的声控灯给震亮了。那个戴眼镜的助理,脸上的表情更是瞬间石化,眼镜片后面,是一双写满了“完了完了芭比Q了”的绝望眼神。
而那个男人,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低下了头。
他看着自己那只完美无瑕的、如今却印上了一个灰色水渍脚印的昂贵皮鞋,整个人的身体,都肉眼可见地僵硬了。
他那张本就冰冷的脸,此刻更是寒霜遍布,气压低得仿佛能让周围的温度骤降十度。
我看着他,他抬起头,也看着我。
西目相对,火花西溅(并没有)。
我看着他那张快要气得裂开的冰山脸,又看了看他脚下那滩我亲手制造的脏水,心里“咯噔”一下。
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不是道歉。
而是一拍大腿,发自内心地、痛心疾首地惊呼出声:
“哎呀!我的地白拖了!”
这一嗓子,成功地让现场凝固的空气,出现了更深的裂痕。
那个男人脸上的寒冰,终于“咔嚓”一声,裂开了。他咬着牙,仿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声音,冷得像是从冰川深处传来。
“……时……羡……鱼?”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我终于从“地白拖了”的悲痛中回过神来。我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帅得惨绝人寰,但看起来快要被洁癖逼疯的男人。
西装,名牌。
手表,百达翡丽。
脸,好像……有点眼熟?
哦!
我终于,把他和他那张出现在无数财经杂志封面上的脸,对上了号。
这不是那个跟我订了婚,但我一次都没正经见过的,传说中的霸道总裁,顾氏集团的掌门人,我的前未婚夫——顾淮序吗!
我恍然大悟,脸上的惋惜瞬间变成了见到熟人(并不熟)的热情。
“哦!是你啊!前未婚夫!”我热情地朝他挥了挥手,笑容灿烂,“你来啦?来得正好!”
说着,我完全没在意他那己经铁青的脸色,和身后助理那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转身,把我身边那个还残留着一点脏水的拖把桶,提了起来,然后又转身,热情地递向他。
“帮我把这桶水提下去呗?怪沉的。”
我的语气,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理所当然,仿佛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而是己经相处多年、可以随意使唤对方帮忙扔垃圾的老夫老妻。
空气,再次凝固了。
这一次,是彻底的、绝对的死寂。
顾淮序看着我顺手递过来的、那个近在咫尺的、边缘还挂着几根头发丝的、正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迷之气味的……拖把桶。
他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彻底僵住了。
他身后的陈助理,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以及自己的人生,可能马上就要在这一刻,画上一个惨烈的句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