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从未感到如此的安心和喜悦。
他瘫在老板椅上，双脚翘在桌沿，惬意地刷着手机。
屏幕上，是各大游戏媒体和自媒体对《赛博仙侠》铺天盖地的报道。
《十年游戏一场空，腾飞十亿打造最美“乌托邦”！》
《艺术的胜利，商业的自杀：深度解析〈赛博仙侠〉的反游戏设计》
《叫好不叫座的极致？我们采访了100位离开〈赛博仙侠〉的玩家》
文章的评论区，更是充满了传统玩家的哀嚎。
“玩了五个小时，别说PK了，我连只鸡都没杀成，因为系统提示那只鸡是‘城市生态圈的重要组成部分’，攻击它会破坏环境平衡！”
“这游戏应该改名叫《赛博居委会》，我因为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被NPC强制拉去听了半小时的社区静音公约。”
“卸了卸了，有这时间我不如去考个土木工程师证，还能为国家做点贡献。”
林舟看得眉开眼笑。
对，就是这个味儿！
玩家流失率越高，他的亏损就越稳定。
媒体的评价越高，就越说明这游戏脱离了人民群众，没有商业价值。
“完美。”林舟喃喃自语，“这波亏定了，耶稣都拦不住我，我说的！”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股诡异的暗流正在涌动。
国内最顶尖的建筑设计论坛“空间之诗”上，一个帖子被迅速置顶标红。
发帖人，是国内新生代建筑设计的领军人物，人称“陆大师”的陆子期。
帖子的标题很简单：【我用一款游戏，复刻了古根海姆博物馆，并且优化了它的内部动线。】
帖子内容，是数十张高清截图和一段长达十分钟的视频。视频里，一座与现实中别无二致的古根海姆博物馆，静静地矗立在《赛博仙侠》的未来都市一角。陆子期操作着角色，在其中漫步，详细解说他如何利用游戏内堪称恐怖的建造工具，不仅实现了1:1的复刻，甚至还对原设计中一些被诟病的采光和人流引导问题，进行了大胆的优化。
帖子最后，陆子期写道：“忘掉你们手里的CAD和建模软件吧。我认为，这才是未来建筑设计的最佳试验场。它拥有的，是近乎无限的可能。”
这个帖子，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整个设计圈炸开了锅。
起初，没人相信。但当一个个建筑师、结构工程师、城市规划师抱着“打假”的心态进入游戏后，他们全都沉默了。
然后，他们就再也没出来过。
天宇集团，总裁办公室。
负责狙击腾飞项目的经理，正对着电话咆哮：“疯狗！你搞什么鬼？我让你去首播里骂这款游戏，你为什么在首播盖公共厕所？还他妈搞了三套方案让观众投票？！”
电话那头传来“疯狗哥”亢奋的声音：“王总你别急！你不懂！这游戏的建造系统太牛逼了！我这个公共厕所的设计，运用了空气动力学原理，能实现无水自清洁！我跟你说，这要是申请专利……”
“我专你个头！”王总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你的任务是抹黑它！让它死！”
“王总，我试过了，”疯狗哥的语气变得有些委屈，“我本来想在市中心建一个史上最丑的钉子户大楼，结果建到一半，系统给我发了个警告，说我的设计‘严重违背城市美学统一性原则’，强制把我的建筑拆了，还罚了我一大笔贡献度……这游戏，它不让搞破坏啊！”
王总眼前一黑，挂断了电话。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家游戏公司作战，而是在和一个油盐不进的怪物搏斗。
风向，在短短十二小时内，发生了诡异的偏转。
《赛博仙侠》的玩家构成，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大批追求刺激和对抗的传统游戏玩家如潮水般退去，但更多闻讯而来的建筑师、工程师、程序员、艺术家，甚至还有几位社会学学者，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涌了进来。
游戏的在线人数，在经历了一个短暂的下跌后，竟然以一个更陡峭的角度，不降反升，甚至突破了开服时的峰值。
更可怕的是，游戏社区里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氛围。没有谩骂，没有争吵，玩家们在交流如何优化能源配比，讨论仿生建筑的可行性，分享自己设计的社区公园图纸。
V圈大佬在里面开虚拟演唱会，模型师在里面建高达，程序员在里面用基础模块写出了贪吃蛇小游戏……
最后，连最权威的学术期刊《社会观察》，都发表了一篇评论员文章，标题是——《〈赛博仙侠〉：一次数字时代的乌托邦社会实验》。
文章将这款游戏拔高到了哲学与社会学的高度，称其为“对未来城市管理模式的一次伟大探索”。
马锐拿着数据报告冲进林舟的办公室时，林舟还在哼着小曲。
“舟哥！出事了！”马锐一脸惊恐。
“慌什么，”林舟眼皮都没抬，“是不是玩家都跑光了？服务器是不是快空了？没事，意料之中。”
“不！”马锐把平板电脑拍在桌上，“玩家没跑光，反而更多了！而且……你看这用户画像，建筑设计师占了三成，工程师两成，剩下的全是程序员和艺术家……舟哥，咱们的游戏，好像变成顶尖技术人才交流会了！”
林舟的笑容凝固了。
他看着那离谱的用户构成，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但很快，他长舒了一口气，重新靠回椅子上，稳如泰山。
“没关系。”
“不管来的是谁，是牛顿还是爱因斯坦，只要他不花钱，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林舟的嘴角，重新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这款游戏，没有任何氪金点。它就是一台完美的、纯粹的、只出不进的烧钱机器。”
“我，立于不败之地。”
他坚信自己建造了一个完美的亏钱黑洞。
但他忘了一件事。
永远不要低估几百万高智商人才的创造力，尤其是在你给了他们全世界最好的工具之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