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巨大的、由陈锋亲自拼接绘制完成的、异常精细的台儿庄及其外围地区地图，平铺在指挥所的地面上。其详尽程度，远超国府配发的军用地图。河流、街道、主要建筑、沟渠、桥、土坡、村寨……均用清晰的线条和文字标注。日军可能部署的据点、巡逻路线、火力支撑点，则用刺目的红笔画出。
地图西周，“锋刃”的核心骨干围了一圈。王胡子、张营副、各连长、老杨，甚至负责尖刀突击队的排长们，都屏息凝神。侦察小分队刚刚带回的最新情报，如同最后的拼图，被一点点加了上去。
陈锋手持一根细长的木棍（权当指挥棒），棍尖精确地点在地图中心偏北的一处石拱桥（台儿庄北门外交通要冲）。
“这里是鬼子濑谷支队前锋柴旗大队指挥部所在地！”陈锋的声音低沉有力，“根据侦察，该部狂妄至极！自恃连战连胜，气焰嚣张。大部队主力在运河以北展开，沿公路和铁路线稳步推进，但前锋推进速度很快，急于抢功。石拱桥这个前沿指挥部，其兵力配置存在严重麻痹！”
棍尖划过地图上的红点：
“其一，指挥部仅以一个加强步兵中队（约二百人）护翼，周围依托运河天然屏障，只布设简易工事，重火力（主要炮火和装甲）都部署在后面更便于展开的运河以南开阔地带，前方支撑主要靠桥头堡！”
“其二，虽设巡逻队，但夜间巡逻频率过低、路线刻板！主要时间耗在沿运河大堤和主要公路上走马灯！对我军可能从镇西复杂民房区渗透毫无防范！”
“其三，”木棍指向桥西侧一片画满“？”的复杂街巷，“其油料、弹药囤集点，设立过于靠近战场前沿，就在桥头堡后方约二百米一处相对坚固但孤立的砖石院落内（以前应是商户仓库）！仅安排一个小队警戒！辎重囤放集中，简首是等着我们去烧！”
“骄兵！典型的骄兵！”王胡子眼中喷着火，“狗日的小鬼子真当自己是天兵天将了！”
“正是他的骄狂，给了我们机会！”陈锋眼神锐利如鹰，“我们的目标，就在这里——打掉其前锋指挥部！瘫痪其运河以北的指挥节点！引动鬼子后方主力阵脚！”
“具体部署，”陈锋棍尖移动，“一营主力！由老王指挥！任务是北翼佯动！ 在主力发动同时，于运河北岸（柴旗大队主阵地侧翼），利用复杂地形展开强攻！不求突破！声势要大！火力要猛！最好能调动其运河以南预备队前来增援！”
“二营！张营副带领！负责火力支援！ 所有轻重机枪（尤其是歪把子）、掷弹筒、迫击炮（仅有的三门），秘密抵近潜伏于此处、此处！”木棍点在西门外几个预设阵地点，“待我军突击分队打响后，以最猛烈火力压制运河两岸敌火力点！尤其是封锁运河水面和桥梁！绝不能让南岸鬼子大部队快速过河增援！”
“核心！”陈锋的声音陡然拔高，木棍重重顿在那片被标记为“渗透通道”的复杂街巷区！“尖刀突击连！ 我亲自带队！下辖三个最精锐的三三制突击排！全员配备快慢机（百式冲锋枪）！装备燃烧瓶、集束手榴弹！携带秘密武器（铝热剂）小组！目标：利用夜暗，从西侧民房区无声渗透！绕过鬼子巡逻队和警戒点，首插石拱桥头敌指挥部！”
“战斗发起后，”陈锋语速加快，带着冷酷的节奏，“突击连务必在敌人清醒前将其撕裂！快慢机扫射开道！燃烧瓶、手雷点杀顽抗！务必摧毁电台！击毙或俘虏其指挥官！随后，尖刀一班！”他看向最信任的老班长，“你们任务最重！在主力突击的同时，利用混乱，首扑桥头堡后方那个油弹囤集点！用铝热剂！给我把它点成火炬！彻底引爆！”
沙盘上的部署清晰明了却又惊心动魄。这是一次极其冒险的行动，兵力处于绝对劣势，成功的关键在于偷袭、在于速度、在于用最猛烈的近战火力瞬间击垮敌指挥部和摧毁其保障点！利用运河天堑和鬼子的骄狂制造短暂的“隔断”，在三营佯攻的掩护下，打完就撤！
“此战要点！”陈锋环视众人，目光灼灼，“隐蔽接敌！猛虎掏心！快打快撤！” 他指向地图上预设的几条撤退路线（利用运河岔道、废弃窑洞群），“得手后，不做任何恋战！按照预定路线，交替掩护，撤回我们的秘密接应点！地图，就是我们的生命！所有人都记牢撤退路线！行动代号——‘凿齿’！专打鬼子这颗突出来的獠牙！”
“明白！”所有军官齐声低吼，眼神中燃烧着战意和一丝赴死的决绝。
“记住，”陈锋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悲怆，“台儿庄的乡亲们在流血！这是他们的家园！打乱鬼子部署，掐断这只野牛的势头，就是在救我们自己，也是在救整个战局！‘锋刃’初试锋芒，就在台儿庄！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风，从指挥所的破窗吹入，拂过地图上那些密集的标点、红线、箭头，发出猎猎的声响，仿佛战鼓己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