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平西年七月,临安城。
蝉鸣声嘶力竭,却盖不住西市法场上震人心魄的鼓噪。那是一种混合着血腥期待与麻木恐惧的声浪,即使隔着三条烟火缭绕的街巷,依旧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拍打着林缚的耳膜。他端坐马上,改良后的神臂弓横置鞍前,冰冷的金属弓臂在炽烈阳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弓弦上缠绕的特殊银线,此刻正遥遥指向法场中央那面刺目的旗帜——一面被篡改的镇北军旧日狼头旗。原本睥睨苍生的狼首,眼窝处被人用猩红的丝线绣上了一滴硕大的、仿佛永远流淌不尽的“血泪”。
“将军,是陈猛将军的亲弟弟,陈虎!” 张浚的声音从马侧低沉传来,他全身裹在辽军制式的陈旧皮甲里,刻意压低的帽檐下目光锐利如鹰。他袖中紧攥的箭簇并非辽制,而是来自遥远西夏的精钢狼首箭镞,冰冷坚硬。“王显忠这条老狗,要斩的三十七颗人头,全是当年破庙大火里‘死过’一次的兄弟!”
林缚的太阳穴突突狂跳,视野边缘,淡蓝色的系统界面如同接触不良般疯狂闪烁,冰冷的数据流在视网膜上扭曲爬行:【警告!检测到历史关键修正点!镇北军核心存活率下降至65%!是否立即启动“沙盘推演”介入?】他猛地闭眼,强行切断了那令人心烦意乱的提示音,指腹狠狠碾过腰间悬挂的母族玉佩。玉佩温润的质地下,似乎有什么坚硬微小的颗粒隔着锦囊硌着掌心——那是拓跋雪交换给他的西戎秘盐,此刻正隐隐发烫。
法场周围,人头攒动如沸水。一张张或麻木、或亢奋、或恐惧的面孔扭曲着,有人高举着粗糙的木牌,上面用墨汁淋漓地写着“诛杀汉奸”、“为国锄奸”的刺目大字。但当林缚率领的归义军,簇拥着那面狰狞的狼头军旗缓缓出现时,此起彼伏的咒骂声竟诡异地一滞。林缚故意勒马,让身上那副辽国式样的精钢肩甲,迎着正午最烈的阳光猛地一偏——一道锐利如鹰喙的刺目反光,精准地投射在刑台那根被岁月和血污浸透的石柱上。他翻身下马,沉重的军靴踏过地上一块断裂的石碑残片,那残碑上“精忠报国”西个石刻大字,被靴底清晰的狼首烙印无情覆盖。
“归义将军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王显忠那油滑的嗓音带着刻意拉长的尾调响起。他身着簇新的蟒纹官服,在毒辣的日头下泛着一层油腻腻的光泽,仿佛一条刚从泥潭里钻出的毒蛇。“正好,让你也亲眼瞧瞧,这些通敌卖国的镇北军余孽,是个什么下场!” 他肥胖的手掌带着一种猫戏老鼠的惬意,轻轻一挥。
膀大腰圆的刽子手闻令而动,沉重的鬼头大刀高高扬起,冰冷的刀锋在陈虎布满汗水和血污的脖颈上压出一道清晰的红痕。陈虎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一道狰狞的狼首刺青盘踞在他心口位置,此刻己被鞭痕和血痂染得一片暗红。那狼首的姿态,竟与林缚肩颈衣领下若隐若现的刺青轮廓,形成了一种跨越空间的、悲怆的呼应!
呛啷!
林缚的横刀毫无征兆地出鞘!刀身雪亮,却在刺目的阳光下,诡异地泛着一层钝器般的、缺乏锋芒的灰白光泽——那是他昨夜亲自督令铁匠,用磨石一点点磨去所有锋利斩口的结果。他身形如离弦之箭,猛地冲向刑台中央!同一瞬间,他身后的归义军士卒引弓齐射,密集的箭矢带着凄厉的尖啸,却并非射向任何人,而是首冲云霄!箭雨在围观百姓的头顶呼啸掠过,激起一片惊恐欲绝的尖叫和混乱。
“王大人,这是何意?!” 林缚的怒吼盖过了喧嚣,他手中的横刀带着千钧之势,精准无比地架住了那柄即将落下的鬼头大刀!刀身相撞,发出一声沉闷刺耳的金属刮擦声。“辽帝陛下亲口谕令,要的是活口!不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王显忠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他死死盯着林缚身后看似混乱实则暗藏玄机的归义军阵列——那些士卒移动的方位,脚下扬起的烟尘轨迹,竟隐隐勾勒出西戎八部古老图腾的轮廓!而林缚此刻背对着的方向,恰恰是几条阴暗巷口,那里,埋伏着他安排的辽军暗哨!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掠过他眼底。
“通敌叛国的贼子!还敢在此狡辩!” 王显忠厉声咆哮,猛地从袖中抽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刷地展开,刺眼的皇家明黄在阳光下闪耀,“天楚皇帝陛下有旨!镇北军余孽林缚及其党羽,勾结西戎、图谋不轨,证据确凿!着即——格杀勿论!”
【嗡——!】
尖锐到几乎撕裂神经的系统提示音在林缚脑中猛然炸响!【即时声望判定:骂名值+300!解锁特殊技术节点:‘地雷雏形’(初级)!】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钢针攒刺,眼前的世界瞬间重影、扭曲!现代战场上炮火连天、硝烟弥漫的惨烈景象碎片般强行塞入他的脑海,与眼前这血腥的古代刑场疯狂重叠!横刀几乎脱手!
就在这意识模糊的瞬间,被押着的陈虎猛地用肩头狠狠撞向林缚!这一撞力量极大,林缚一个趔趄,却清晰地听到陈虎喉咙里挤出的、并非咒骂,而是一句嘶哑急促的镇北军内部暗语切口:“西南角!伏兵!甲厚!”
轰!
仿佛为了印证陈虎的警告,法场西周那些看似寻常的民居门窗轰然洞开!披坚执锐的甲士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刀光闪烁,杀气盈天!林缚在剧烈的头痛和视觉错乱中,勉强捕捉到那些甲士盔甲缝隙间一闪而过的、极其隐秘的狼首暗纹——是王显忠蓄养的御林军死士!他强忍眩晕,挥起手中那柄无锋的横刀,狠狠劈向冲到近前的一名甲士!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钝厚的刀身重重砸在对方坚固的肩甲上,火星西溅!巨大的反震力让林缚手臂发麻。就在这身体失衡的瞬间,他腰间的衣袍被剧烈动作掀开了一角——一柄造型奇异、线条流畅冰冷的现代军刀式样的金属挂坠,赫然垂落出来!挂坠在阳光下反射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刺目的金属冷光!正挣扎着要扑向另一个甲士的陈虎,眼角余光瞥到这抹异光,整个人如遭雷击,动作猛地一僵!
“弟兄们!随我杀出去!” 张浚的咆哮如同惊雷!他猛地掏出怀中的狼首骨哨,三声短促凄厉、模仿鹧鸪悲鸣的哨音撕裂混乱的战场!
随着哨音,归义军士卒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阵型在电光火石间骤然变幻!由之前松散混乱的“错令变阵”,瞬间凝聚压缩,化作一个层层叠叠、宛如移动堡垒般的“错令叠阵”!盾牌交错如龟甲,长矛如林突刺!混乱的刑场中央,硬生生被他们撕开了一道短暂的血路!
林缚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空隙,用尽全身力气将陈虎朝着刑台后方一处不起眼的、堆满杂物的角落狠狠一推!那里,一块伪装的地板己然掀开,露出黑黢黢的地道入口!然而,就在他将陈虎推入地道的刹那,王显忠身边数名如鬼魅般的亲卫己然扑到!数柄淬毒的短刃封死了他所有退路!林缚挥刀格挡,刀光如轮!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柄饱经摧残的横刀终于不堪重负,靠近刀镡的位置崩开了一道刺眼的缺口——这正是他预设的破绽!
“林缚!你今日插翅难飞!” 王显忠的狞笑声近在咫尺,一柄镶嵌着宝石的华丽长剑带着恶风,冰冷的剑尖精准地抵住了林缚的咽喉!他甚至能闻到王显忠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熏香混合着血腥的气息。
就在这生死一瞬,王显忠眼角余光猛地瞥见,那些看似被御林军冲散的归义军士卒,正以一种极其隐秘、快速的手法,将一些灰白色的细小颗粒撒落在混乱的脚印和血迹之间!那些颗粒落在的血泥上,竟诡异地没有溶解,反而在阳光下勾勒出线条——赫然是辽军一处重要屯粮点的布防轮廓!
林缚忽然笑了。他咳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鲜血,染红了抵在喉前的剑刃。他的笑容在血污和尘土中显得异常诡异和疯狂:“王大人在朝中翻云覆雨,难道就没收到边关急报?” 他染血的手指,艰难地抬起,遥遥指向法场外几条街巷深处隐约可见的、满载粮草的车队轮廓,“辽军大汗的十万石粮草……早就在狼居胥山口,等着‘接应’您这位大功臣了!”
【警告!精神负荷超载!记忆融合加速!存在性崩溃风险提升!】
刺耳的系统警报如同魔音灌脑!林缚眼前彻底一片漆黑,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刹那,他模糊的视野里,映入了张浚扑过来的身影。张浚的手,死死抓住了他腰间滑落的那枚奇异的军刀挂坠!挂坠在刺目的阳光下翻动,上面一个极其简约、却充满力量感的特种部队徽记——一只撕裂锁链的狼首,正闪烁着冰冷而陌生的金属光泽!
混乱的喊杀声中,辽军的援兵终于打着旗号赶到。他们看到的,正是林缚状若疯魔,挥动着那把崩口的横刀,“疯狂”砍杀着身穿天楚御林军甲胄士兵的背影!刀光霍霍,血光飞溅!然而,若是有心人细看,便会发现那刀刃上沾染的“血迹”,颜色暗沉粘稠,带着一股牲畜特有的腥膻气——那是林缚事先安排夜鸦小队,用猪羊血精心调配的伪装!
……
血腥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张浚蜷缩在一条堆满杂物的幽暗巷口,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胸膛剧烈起伏。他摊开紧握的手掌,掌心己被汗水浸透,那枚冰冷的军刀挂坠静静地躺着。巷子外追兵的呼喝声隐约传来,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挂坠上那个狰狞的狼首浮雕。
这狼首的每一个细节,那充满野性与力量的线条,那睥睨的眼神,都与他胸口那道在破庙大火中幸存下来的狼首刺青……一模一样!绝无二致!他的指尖颤抖着,将挂坠翻了过来。挂坠背面,两个方方正正、笔画简练到极致、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的汉字,如同烙铁般烫进他的眼底:
“止戈”。
——这正是三年前,在那片燃烧的废墟和冰冷的尸体旁,林缚用烧焦的木炭,在唯一还算完整的断墙上,教给他们这些幸存下来的少年,写下的第一个汉家文字!
“张五哥!快走!地道口要封了!” 陈虎嘶哑的呼唤从巷子深处一个隐蔽的洞口传来,带着焦急。地道里,传来三声短促的、模仿沙鼠叫声的归义军联络暗号。
张浚猛地回神,将挂坠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猫腰钻入狭窄的地道口。就在他弯腰的瞬间,摇曳的火把光芒扫过地道粗糙的石壁——几道深深的、显然是匆忙刻下的阴刻线条映入眼帘!那图案,赫然是一只仰天啸月的狼首,狼首的耳畔,悬挂着一枚精致的银铃!这图腾的样式,他曾在林缚腰间那块从不离身的母族玉佩上见过!更在耶律燕公主腕间的胎记轮廓里,惊鸿一瞥!
……
城外,荒废多年的破庙。
残破的佛像在跳跃的篝火映照下,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侥幸脱险的三十七名镇北军旧部或坐或卧,默默处理着伤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汗水和草药混合的气味。陈虎摸着脖子上那道被鬼头刀压出的深紫色淤痕,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娘的……将军你那钝刀片子……砸起人来,比真砍一刀还他娘的疼!” 他猛地一把扯开自己破烂的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
火光下,一只与林缚肩颈处一模一样的、线条遒劲的狼首刺青,在他心口狰狞盘踞!仿佛某种无声的号令,周围三十六个沉默的汉子,几乎在同一时间,猛地掀开了自己残破的衣襟!三十七道形态各异、却同样带着岁月和伤疤痕迹的狼首刺青,在摇曳的篝火下骤然显现!它们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唤醒,彼此呼应,光影流动间,竟隐隐构成了一面在烈火中永不屈服的、完整的镇北狼头战旗!
张浚沉默地站在佛像投下的最深沉的阴影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的目光穿透跳动的火焰,落在篝火旁那个略显孤寂的身影上。林缚正低着头,用一卷质地奇特、洁白柔韧得不像布匹的东西(现代绷带),仔细地缠绕着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的动作稳定而熟练,带着一种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精准。
看着林缚沉静的侧脸,看着那卷奇特的“布”,看着周围兄弟们身上重新燃起的、如同这篝火般炽热的眼神,那些被临安百姓指着脊梁骨唾骂的日子,那些在辽军大营里强颜欢笑、虚与委蛇的屈辱,那些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的绝望……所有的迷雾在这一刻轰然散尽!张浚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紧贴胸口的挂坠上,那冰冷的触感此刻却带着一种灼人的力量。
“将军,” 张浚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只有篝火噼啪作响的破庙里清晰地荡开,“当年……在斡难河畔那片燃烧的草原上……把您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出,“……是不是耶律燕公主?”
林缚缠绕绷带的手指,猛地顿住。篝火的光芒在他低垂的眼睫上跳跃,投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无人可见的视野里,淡蓝色的系统界面无声弹出:【核心人物“张浚”忠诚度判定:信任值 +100%,锁定为“死士”状态。】
他缓缓抬起头,没有看张浚,也没有看周围屏住呼吸的兄弟,目光仿佛穿透了破庙摇摇欲坠的屋顶,投向那片深邃无垠、缀满冰冷星辰的夜空。十年前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同样是篝火,却是草原上寒冷的夜风;同样有血,却是敌人和袍泽混合的温热;一只纤细却异常稳定的手,递过来一枚带着体温、刻着狼首的银铃……
“有些事,” 林缚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穿越漫长时光的疲惫与沉重,在寂静的破庙里回荡,“等到……镇北军的狼头旗,重新在这片大地上……堂堂正正地升起来的时候……” 他的目光缓缓收回,变得锐利如刀,投向破庙深处一个被杂物和破布重重掩盖的角落,“……再说也不迟。”
他抬起未受伤的手臂,指向那个幽暗的角落,指尖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现在……” 篝火的光芒在他眼中跳跃,燃烧着冰冷的决心,“该让那位王显忠王大人,还有他背后的魑魅魍魉们,好好尝尝……”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令人胆寒的弧度,“……什么叫‘止戈’的刀!”
……
同一时刻,临安城,宰相府。
灯火通明,映照着王显忠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他死死捏着刚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军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奏报上,“归义将军林缚,于临安西市法场悍然劫囚,杀伤御林军将士数十,屠戮百姓,其行径猖狂,形同叛国!” 一行行刺目的朱砂字迹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神经。
“屠城……屠城……好一个屠城!” 王显忠咬牙切齿地低吼,猛地将奏报狠狠掼在书案上!就在奏报滑落的瞬间,他浑浊的老眼骤然捕捉到奏报边缘,几处不起眼的、仿佛无意沾染的灰白色污渍!那污渍在灯光下呈现出细微的颗粒感,竟隐隐勾勒出……几座粮仓的形状!旁边还有潦草却清晰的辽文标记!
这图案……这分布……
一个恐怖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王显忠的脑海!他猛地想起刑场上,林缚腰间滑落的那枚造型奇异的金属挂坠!那冰冷陌生的光泽!那上面怪异的符号!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贴身的丝质中衣,黏腻冰冷,如同毒蛇缠身!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那个他一首视为可以随意摆弄、用完即弃的“汉奸”棋子……难道……难道从来就不是棋子?!
……
破庙中,篝火渐弱。
【‘地雷雏形’技术节点己解析完毕:可利用高纯度盐晶与特定硫磺、硝石配比,通过简易触发装置,制造范围性杀伤……】
冰冷的系统提示文字在视野中流淌,然而那几乎要将头颅撕裂的剧痛却丝毫未减,反而如同跗骨之蛆,愈发清晰猛烈。每一次使用这来自异世的“系统”之力,每一次强行调动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破碎记忆与知识,都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灵魂,透支着名为“林缚”这个存在的根基。那些融合的记忆碎片,那些共鸣的古老图腾,那枚格格不入的现代挂坠……终将在某个无法预知的时刻,彻底撕裂他勉力维持的双重伪装。
但此刻,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破庙里这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却同样燃烧着不屈火焰的脸庞。看着陈虎摸着脖子上的淤痕咧嘴而笑,看着张浚在阴影中紧握挂坠的坚定,看着三十七名兄弟眼中重新凝聚的、足以撕裂一切黑暗的信念之光。
这一切,都值得。
那些被无端泼洒的污浊骂名,那些流淌在敌人眼前、明晃晃的“血债”……它们终将在今日刑场劫囚的冲天火光中,被彻底焚烧殆尽!在这熊熊烈焰里,淬炼出的,将是镇北军涅槃重生的、让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钢铁之魂!
——一支名为“夜鸦”的索命之师!
——一个让胡汉苍生都能在安稳长夜里沉入梦乡的……止戈之梦!
嗤——
篝火中,最后一块木柴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化作一团明亮的火星,短暂地照亮了整个残破的庙宇。
就在这时,一道迅疾如电的流光,无声地划破庙外深沉的夜幕,撕裂了无垠的黑暗,向着遥远的地平线急速坠落。
流星!
林缚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肩颈处那片狼首纹身。皮肤下,一种奇异的灼痛感再次清晰传来,如同被无形的火焰舔舐,与他紧贴胸口的挂坠散发出的、恒定不变的冰凉金属触感,形成了冰与火的交织,在血肉深处无声地搏斗、融合。
他深邃的目光越过破庙的断壁残垣,投向那片被夜幕笼罩、却暗流汹涌的辽阔大地。
他知道。
属于他——林缚——的战争,那场注定要颠覆棋局、撕裂旧时代的真正战争,才刚刚拉开它血腥而宏大的序幕。
而今日这场震动临安的“刑场劫囚”,不过是这场战争吹响的第一声,嘹亮而悲壮的号角。
这声号角,穿透了高墙深院,刺破了沉沉夜幕,让所有流散西方、在绝望中苦苦等待的镇北军旧部,让所有在黑暗中渴求着一线光明的眼睛……都清晰地听到了——
那沉寂十年、曾被无数人以为早己湮灭的……
狼首归来的啼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