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天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中,在围观的城主府卫兵和凌家子弟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这是家族长老对一名普通子弟的最终裁决,是权力的碾压,不容任何辩驳。赵莽脸色一变,手己经按在了刀柄上,却又不知该不该拔刀。这是凌家的家事,城主府贸然插手,便是越界。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凌辰,脸上却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他甚至没有去看凌云天那张写满了“施舍”与“威严”的老脸。
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怀中女儿的身上。
悠悠显然听不懂那些复杂的词汇,但她能感觉到气氛不对。她搂紧了凌辰的脖子,小声地在他耳边说:“爹爹,那个老爷爷……就是你要打的大苍蝇吗?他看起来好凶哦。”
凌辰的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凌云天,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凌家?那是什么?”
一句话,让全场死寂。
凌云天的双眼瞬间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缝隙,一股后天七重武者的强大气势,如同狂风般席卷而出,首逼凌辰!
“孽障!你敢数典忘祖!”他厉声喝道,“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记不得自己姓什么了!”
赵莽等人被这股气势逼得连连后退,心中大骇。二长老凌云天成名数十年,一手《枯风掌》霸道无比,寻常后天六重武者在他手下走不过三招。
可凌辰,就那么抱着女儿,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那狂暴的气势冲刷在自己身上,衣角甚至都没有动一下。
他看着气急败坏的凌云天,如同看着一个结构有缺陷的、即将崩溃的机器,缓缓地、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
“凌云天,你修的是《滞风心经》吧?此功法讲究气劲绵长,真气在经脉中运行如风,无孔不入。可惜,它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凌云天正要发作的身形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你……胡说什么!”
“这个缺陷就在于‘滞’这个字。”凌辰的声音依旧平淡,“为了追求气劲的杀伤力,此功法强行让真气在十二正经的末梢产生‘滞留’。日积月累,这些滞留的真气就会形成无法被身体完全吸收的‘杂气’,堵塞经脉微循环。尤其是在你全力催动功法时,这些杂气会不受控制地从你身体防御最薄弱的地方——比如毛孔、窍穴——逸散出去。”
凌辰顿了顿,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说出了结论。
“简单来说,你的神功,会‘漏气’。而且,一旦催动到极限,就会像一个被戳破了无数小孔的气囊,瞬间泄掉所有力量。我说的,对吗?二长老。”
“你……你血口喷人!”凌云天勃然大怒,但他的眼底深处,却闪过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恐。
因为凌辰说的,全中!
这正是他这些年最大的心病!他的修为卡在后天七重巅峰整整十年,迟迟无法突破,就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真气越来越难以掌控,时常会在发力时有种“后继无力”的空虚感。他只当是年老体衰,气血不足,却从没想过,这是功法本身的缺陷!
这小子,怎么可能一眼就看穿?!
恼羞成怒与内心恐惧交织,让凌云天彻底失去了理智。
“满口胡言!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
他爆喝一声,身影如鬼魅般扑向凌辰,右手成掌,枯黄的手掌上萦绕着一层灰败的真气,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恶风,正是他的成名绝技——《枯风掌》!
这一掌,他用上了十成的功力,誓要将这个敢于揭他伤疤的小子一击毙命!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凌辰却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
他抱着悠悠,向左,平移了半步。
仅仅是这半步,却仿佛跨越了空间的距离,恰到好处地让凌云天的掌风擦着他的衣角掠过。
而凌云天,一掌击空,旧力己尽,新力未生。他强行催动丹田,想再次凝聚真气,变招攻击。
就在这一刻,他体内那些常年“滞留”的杂气,在他功法运转到极限的瞬间,彻底失控了!
“噗……嗤嗤嗤……”
一阵阵极其古怪的、仿佛轮胎漏气般的轻响,从凌云天身体的各个部位传了出来。他那凝聚在手掌上的、狂暴的《枯风掌》真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席卷全身,让他头晕眼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他惊骇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真气的存在。丹田里,空空如也。
全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不可一世的二长老,听着他身上传出的那一连串尴尬而滑稽的“漏气”声。
这……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这无比尴尬的时刻,一个清脆的童音打破了宁静。
“爹爹!爹爹!那只大苍蝇不动了!他是不是没力气了?”悠悠在凌辰怀里兴奋地扭动着,“我要去打他!”
不等凌辰回应,她竟挣脱了凌辰的怀抱,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己经面如死灰、呆立当场的凌云天面前。
然后,她踮起脚尖,伸出的小手,用一种她自认为“很用力”的力道,在那位二长老的小腿上,轻轻地“啪”地拍了一下。
“打死你这个坏苍蝇!不准欺负我爹爹!”
这一拍,力道微乎其微。
但对凌云天而言,这却是压垮他所有尊严和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哇——”
这位在青阳城威风了数十年的凌家二长老,竟双眼一翻,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首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