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无心的第一课,是为蝴蝶筑巢。他花了三天三夜,从一个只知杀伐的剑客,变成了一个能感知生命脉动的“园丁”。
而他的第二课,任务更加匪夷所思。
凌辰带他来到了一处山谷。这里,是碧玉剑宗废弃的“剑冢”,数千柄断裂、腐朽、失去了灵性的废剑,被随意地插在贫瘠的土地上,整片山谷都弥漫着一股金铁的、死亡的肃杀之气。在这里,连生命力最顽强的杂草都无法生长。
“你的任务,”凌辰指着这片不毛之地,语气平淡,“在这里,种出一株‘向阳花’。”
“种花?”剑无心愣住了。在这片连草都长不出的、充满了金铁煞气的土地上种花?这比让他用剑劈开一座山还难。
“不是普通的花。”凌辰补充道,“它的每一片花瓣,都必须由你自己的剑意凝聚而成。它的根,必须扎根于这些废剑的‘死意’之中。它的养分,来自于你对‘生’与‘死’的理解。”
“你要在这片死亡的剑冢之上,凭空,为它种出一个‘太阳’。”
说完,凌辰便带着悠悠和小铁,转身离去,只留下剑无心一人,面对着这满谷的死亡。
剑无心盘膝而坐,闭上了双眼。
他没有试图去凝聚剑意,也没有去研究土壤。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将自己的神识,沉入这片土地。
他感受到了。
他感受到了每一柄断剑残存的、不甘的悲鸣。有的剑,曾随主人征战沙场,却最终折于敌手;有的剑,曾是天才的佩剑,却因主人走火入魔而被废弃;有的剑,甚至还未出鞘,就在一场灾难中被熔断。
千万种“死亡”,千万种“终结”,汇聚成一股庞大而冰冷的、拒绝一切生命进入的负面能量场。
他试图将自己那刚刚萌芽的、带着生机的“意”,探入其中。
“嗡!”
一股强大的排斥力,瞬间将他的神识弹回!那股死意,仿佛在嘲笑他这个新生的“生命”,是何等的不自量力。
剑无心没有气馁。
他想起了那只蝴蝶。他知道,强行进入是行不通的。他需要做的,不是“对抗”,而是“理解”与“接纳”。
他开始,一柄一柄地,去“倾听”那些断剑的故事。
他用自己的神识,去抚慰那些残存的剑魂。他不再将它们的“死意”视为敌人,而是看作一种需要被安葬的“过往”。他用自己那初生的、温润的剑意,如同温暖的流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这些废剑的“尸骸”。
一天,两天,十天,一个月……
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他就那么坐着,如同山谷中一块沉默的石头。他的身体覆盖了尘埃,发间甚至有鸟雀筑巢,但他那颗曾经破碎的道心,却在这片死亡之地,变得前所未有的澄澈与安宁。
终于,在一个下着微雨的清晨。
剑无心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伸出手,对着山谷的中心,轻轻一握。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景象。只有那满谷的断剑,同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仿佛卸下重担般的嗡鸣。那股萦绕了数百年的、冰冷的肃杀之气,在这一刻,尽数收敛,沉入了大地深处。
它们,被“安葬”了。
随即,剑无心将自己所有的、崭新的感悟,凝聚成一粒光芒万丈的“种子”,种入了那片刚刚归于宁静的土地。
他以死意为土壤,以自身新生的剑意为根茎,以对万物的理解为养分。
一株光芒凝结的嫩芽,破土而出。它迅速生长,抽枝,散叶,最终,在山谷的中心,绽放出了一朵巨大的、由纯粹的、温暖的、充满了生命希望的金色光芒构成的“向阳花”!
那光芒,驱散了山谷所有的阴霾,将这片剑之坟墓,映照得如同神域。
剑无心站起身,对着那朵花,微微一笑。
他知道,他己经不再是一个“剑客”。他成了一个可以执剑的,“创造者”。
他的剑,从此以后,可以斩断死亡,亦可……赋予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