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城的轮廓在熹微的晨光中若隐若现,而城西三十里外的一处废弃驿站,却笼罩在一种无声的紧张与离别的氛围中。这里,是刘辩(刘兴)核心团队分道扬镳的节点。
驿站残破的院子里,停着几辆外表普通、内里却经过加固的马车。田豫站在最前方,他面前肃立着二十余人。这些人并非“破浪营”那样的百战精锐,却个个眼神沉稳,透着匠人的专注或管事者的精明。他们是冀州工坊的核心骨干与忠诚管事,以及他们的少数至亲家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离别的凝重和对未来的迷茫。
刘辩站在驿站门廊的阴影下,目光扫过这些跟随他在冀州小城筚路蓝缕、开创基业的面孔。墨衡站在他身侧,神情复杂,他的几位得意弟子也在转移之列。
“诸君,”田豫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贯的沉稳,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主上北上幽州,乃为诛暴虐、安黎庶、开创更大基业!然冀州之地,乃吾等心血所系,亦为未来之援奥,不可轻弃!”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起来:“故,主上决断:此地工坊,非毁弃,乃‘金蝉脱壳’!明面上,工坊一切照旧,由周通(一位忠诚老成的副手)率尔等留守!”
被点名的周通,一个西十多岁、面容敦厚却眼神坚毅的中年人,立刻上前一步,抱拳沉声道:“周通领命!必不负主上与田兄所托!”
田豫点点头,继续道:“周通,汝之责有三!”
“其一,**守业如常!** 外城甲、乙两坊,继续生产改良农具、铁器、民用之物,维持商路,缴纳赋税,与本地豪强周旋,示弱隐忍,绝不可引人注目!务必让外人以为,主上只是带走了部分匠人北上‘谋前程’,根基仍在!”
“其二,**守密如瓶!** 内城丙字工坊,即日起彻底封闭,对外宣称‘主上带走核心技术,工坊废弃’。但实际,保留基础冶炼炉及部分普通匠户,维持最低限度运转,作为掩护。**核心区域地下密室入口,按主上设计的机括,以‘断龙石’彻底封死!** 非持主上亲赐‘格物钥’及特定口诀者,擅入者必触发机关,死无葬身之地!” 田豫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森然寒意。这是墨衡根据刘辩草图设计的最后防线。
“其三,**守人待援!** 安抚好留下的匠户、护卫及家眷。若有豪强借机生事,侵吞产业,欺凌我众…” 田豫眼中寒光一闪,看向周通身后两位沉默寡言、气息内敛的汉子,“‘影卫’会留下两队,归你调遣!该忍则忍,该断则断!记住,你们的命,比这工坊更重要!若事不可为,保人!焚坊!按‘丁字’预案,撤往预设的西山坳!”
“诺!属下明白!人在坊在,人亡…坊亦不落仇寇之手!”周通声音铿锵,身后的匠户管事们也纷纷挺起胸膛,眼中燃起斗志。他们虽不能随主上北上建功,但守护这后方基业,同样是重任!
田豫交代完毕,侧身让开。刘辩从阴影中走出,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他手中托着一个沉重的檀木盒。
“周通,诸位留守的兄弟姊妹,”刘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此去北地,前路艰险,然吾等心之所向,九死无悔。冀州之地,托付于诸君,非为弃子,实为吾等之退路,之援手,之…未熄之火种!”
他打开檀木盒,里面并非金银财宝,而是:
* 一枚造型奇特、非金非玉的“格物钥”(用于开启核心密室)。
* 数卷密封的绢书(包含“丁字”撤退预案路线、西山坳联络方式、以及未来可能的物资输送暗号)。
* 还有一小袋…晶莹剔透的粗盐(新式晒盐法的早期产品,象征财富与联系)。
“此钥,此卷,乃信任,亦为重任!”刘辩将木盒郑重交给周通,“此盐,乃吾等新法所出,量虽少,却为信物。待幽州安定,商路再通,以此为凭,自有兄弟前来联络。届时,冀州之粮、铁、乃至…人才,将源源不断,输往北地,共襄大业!”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周通脸上:“汝等在此,非是蛰伏,乃是深耕!守住这份基业,便是守住吾等一条后路,更是为未来…埋下一颗燎原的火种!他日吾等若需粮秣、需精铁、需退守之地,此处,便是吾等归巢!”
“主上放心!”周通双手接过木盒,如同接过千钧重担,单膝跪地,声音哽咽却坚定,“周通在此立誓!工坊在,人在!人在,冀州基业便在!必为主上守好这后方根基,静待北地捷报,王师凯旋!”
“静待捷报,王师凯旋!”留守众人齐声低吼,眼中含泪,却充满了使命感。
刘辩扶起周通,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另一边,墨衡也在与自己的弟子们告别。他仔细检查了弟子们携带的、伪装在行李中的核心图纸分片和几件小型精密工具模型,反复叮嘱着保密事项和太行山据点的联络暗号。
“师傅,您放心!弟子必不负所托,将格物之火,在太行深处点燃!”为首的弟子年轻却沉稳,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好!好!”墨衡老怀宽慰,重重地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在蜿蜒崎岖的太行山南麓深处,一处极为隐蔽、易守难攻的山谷中,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提前数日抵达的靖安司好手和部分护卫,正指挥着陆续抵达的核心匠师及其家眷安顿。依山开凿的简易窑洞己经初具规模,溪流被巧妙地引向生活区。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巨大的帆布帐篷己经支起,里面传出了熟悉的叮当锻打声和锯木声——一个简陋却五脏俱全的临时工坊,正在迅速成型!
负责此地的是田豫的另一位副手,名叫韩当(虚构),性格坚韧,擅长山地营建。他正指挥人手搭建防御工事,设置暗哨,规划着未来秘密研发的区域。
“快!把那个水力带锯的架子再加固!主上和墨公很快就会把更重要的东西送来!”韩当抹了把汗,对着匠人们喊道,“这里是吾等最后的堡垒,也是格物之学的‘薪火之地’!一砖一木,都得给我扎扎实实!”
山谷中,篝火熊熊,炊烟袅袅。匠人们虽然疲惫,但眼中却充满了希望。他们知道,自己肩负着保存火种、未来支援主上的重任。这里,将是冀州“金蝉脱壳”后,真正的、深藏不露的“壳”!
**……**
高阳城外,废弃驿站。
告别己近尾声。田豫最后看了一眼周通和留守的兄弟们,重重抱拳:“保重!”
“保重!”周通等人回礼,目送着马车在数名“影卫”的护卫下,缓缓驶离驿站,消失在通往太行山的山道上。他们将绕行山路,最终与韩当汇合。
驿站院内,只剩下周通和留守的众人。他看着手中沉甸甸的檀木盒,又望向冀州小城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坚毅。
“兄弟们,”周通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响起,“主上把根留在了这里!从今日起,外松内紧!该示弱的示弱,该装傻的装傻!但骨子里,给老子把弦绷紧了!守好咱们的坊,咱们的人!等主上在幽州…搅动风云!”
“诺!”留守众人齐声应和,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他们之间凝聚。金蝉己脱壳,留下的,将是一枚深深嵌入冀州土壤、静待时机的…硬壳种子!
而刘辩,则带着墨衡、陈默以及精简到极致的随从,翻身上马,目光投向近在咫尺的高阳城。他怀中揣着那份精心准备的“礼单”,嘴角勾起一抹成竹在胸的弧度。
“走,去会会那位魏先生。”他一夹马腹,骏马轻嘶,向着高阳城门,从容而去。身后,冀州的“壳”己悄然闭合,而幽州的广阔天地,正等待着他去撬动!金蝉脱壳之计己成,北上幽燕的棋局,正式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