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朔风如同裹着冰渣的鞭子,狠狠抽打着“磐石谷”入口处简陋的木栅栏。陈默裹紧了身上那件从土匪尸体上扒下来、仍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破旧皮袄,呼出的白气在篝火映照下转瞬即逝。谷内,几十个蜷缩在临时搭建的窝棚和地窨子里的人影,是他在这个冰冷异世仅有的依仗——一群在死亡线上挣扎,被他从荒野中聚拢起来的流民。
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勉强驱散了小范围的寒意,却驱不散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阴霾。白天开垦冻土的艰辛、食物配给的紧张、对未知明天的恐惧,都沉淀在这死寂的寒夜里。王石头抱着他那柄豁了口的长刀,靠在一根粗木桩上假寐,鼾声沉重,眉头却紧锁着。李秀娘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点糊糊分给几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孩子,火光在她疲惫却坚毅的脸上摇曳。
陈默的目光扫过这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营地,心头沉甸甸的。“文明火种系统”的淡蓝色界面在他视野中安静地悬浮着,【据点建设进度:0.1%】的提示显得格外刺眼。系统提供了基础农业和管理的知识包,但如何将这些知识转化为让几十号人活下去、并抵御下一次危机的现实力量,每一步都艰难无比。他着腰间那把从土匪头子手里缴获的、刀身有些弯曲的铁刀,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这不是游戏,没有存档重来的机会,一个错误的决定,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默哥…”一个带着浓重乡音、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是那个叫栓柱的半大孩子,他搓着冻得通红的耳朵,眼巴巴地看着陈默,“俺娘…俺娘咳得厉害,说…说冷,透不过气…”
陈默心头一紧。疾病,在缺医少药、营养匮乏的流民群体中,比土匪更可怕。他立刻起身:“带我去看看。” 系统的基础扫描功能瞬间开启,视野中,栓柱娘蜷缩在窝棚角落的身影被勾勒出来,旁边浮现出简略的生理参数:【体温:38.9℃】【呼吸频率:急促】【肺部:疑似感染灶(低分辨率)】。
“秀娘!”陈默沉声呼唤。李秀娘立刻放下手中的陶碗快步走来。“栓柱娘发热咳喘,可能是风寒入肺。我记得你认得些草药?”陈默快速说道,同时调出系统中关于几种常见草药(如麻黄、紫苏)的识别图鉴和简易处理方法,共享给李秀娘看——这是他摸索出的系统辅助方式,无法首接灌输知识,但可以像看“电子书”一样查阅。
李秀娘仔细辨认着图鉴,又看了看虚弱的病人,用力点头:“认得几种!谷口向阳坡上好像有紫苏,我白天挖野菜时瞅见过!”
“好!栓柱,照顾好你娘。石头!”陈默提高声音。假寐的王石头一个激灵跳起来,长刀己然半出鞘:“咋了默哥?有情况?”
“没情况,但有急事。拿上火把,跟我还有秀娘去趟谷口坡地,找药!”陈默抓起一根燃烧的木棍,语气不容置疑。他知道夜间外出风险极大,但人命关天。三人顶着刺骨的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简陋的栅栏门。火把的光晕在浓重的黑暗里显得格外渺小,只能照亮脚下几步远。呼啸的风声掩盖了大部分声响,西周影影绰绰的山林仿佛蛰伏着无数凶兽。王石头紧握着刀柄,警惕地走在最前面,魁梧的身躯尽力为后面两人遮挡寒风。李秀娘则借着火光,眼睛紧盯着地面和两侧的山坡,努力回忆着白天看到的植物特征,口中念念有词,对照着脑中系统显示的图鉴。
“在那!默哥,石头哥,快看!”李秀娘突然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指向一处背风的石缝。几株深紫色的植物在火把光照下顽强地挺立着,叶片形状与图鉴上的紫苏高度吻合。
陈默心中一喜,正要上前采摘。就在这时,王石头猛地停住脚步,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只嗅到危险的豹子。他手中的火把迅速压低,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噤声!有东西!”
陈默和李秀娘立刻屏住呼吸,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风声似乎也小了片刻,紧接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而压抑的“呜噜”声,从不远处的一片漆黑灌木丛后传来,伴随着枝叶被沉重躯体摩擦的“沙沙”声。那声音充满了野性的饥渴和冰冷,绝非善类!火把的光晕边缘,似乎有什么巨大而模糊的影子晃动了一下,随即隐没在更深的黑暗里。
寒意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比这冬夜更冷!陈默一把将李秀娘拉到自己身后,反手抽出了腰间的铁刀。冰冷的刀锋在火光下反射出一点寒芒,却无法带来丝毫安全感。王石头己经将火把斜插在地上,双手紧握长刀,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肌肉贲张,做好了搏杀的准备。
那低沉的“呜噜”声消失了,灌木丛后的摩擦声也停止了。死寂重新笼罩下来,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三人沉重压抑的呼吸声。但那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压迫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紧紧扼住了他们的咽喉。黑暗仿佛凝固了,每一片阴影都像是潜伏的杀机。
陈默的“文明火种系统”瞬间进入高度警戒状态,基础扫描功能功率全开,视野中代表生命体征的微弱红光在灌木丛深处急促地闪烁了几下,随即信号变得极其微弱且不稳定,仿佛被什么干扰了。系统只来得及在他视野边缘留下一个模糊的、一闪而过的警告提示和一个令人心惊的轮廓分析片段:
【警告:检测到高威胁性大型生物活动迹象!】
【轮廓分析:…目标体重大于…200公斤…爪印尺寸异常…建议:极端危险!立即规避!】
采药?救人?此刻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他们三人,连同谷内几十条人命,都暴露在这未知而恐怖的威胁之下!
那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大威胁,似乎只是在玩弄着它的猎物。它没有立刻扑上来,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三人紧绷的神经。火把的光芒在无边的黑暗中摇曳,仿佛随时会被吞噬。
灌木丛后,死寂无声。但陈默、王石头和李秀娘都无比确信——那双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的、冰冷而饥渴的眼睛,从未离开!它……在等什么?下一个动作,是雷霆般的扑杀,还是……?
冰冷的汗水,顺着陈默紧握刀柄的手心滑落。谷内,几十个毫无防备的生命,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