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江辰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如铁。
来者是三名军人，为首的男人肩上扛着上校军衔。他叫李振国，年约西十，身形笔挺，面容刚毅，眼底却沉淀着无法化开的阴郁与疲惫。
他锃亮的军靴，每一步都踏在精准的节拍上，与这间由超市改造、处处透着资本家铜臭的办公室，尖锐对立。
李上校的目光扫过角落里那个正机械擦拭着空托盘的“血色餐厅服务员”，又瞥了眼在货架阴影中晃荡着小腿的织梦，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江先生，”李上校的声音低沉有力，他将一份更详尽的文件推到江辰面前，纸页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亡报告和红色标注的失败记录，
“情况就是这样。第一市立医院己经彻底沦陷。我们先后组织过三次强攻，两个精英小队，六十七名战士，有去无回。”
他停顿片刻，字句间浸透了血腥气：“任何进入者，无论防护多严密，都会在短时间内感染诡异病毒，脏器液化，无药可解。我们称之为‘疫医’的诅咒。”
江辰的手指，在那份伤亡惨重的战报上轻轻敲击着，像是在评估一份亏损严重的财务报表。他没去看那些血淋淋的描述，而是冷静地分析着军方的战术、火力配置和失败原因。
“典型的投入产出比严重失衡。”
江辰下了结论，语气平淡得像在复盘一场别人的商业谈判，
“你们用最宝贵的资产——训练有素的士兵——去冲击一个信息不明、规则未知的市场，这不叫战斗，叫一场血本无归的风险投资。而且，你们输得很彻底。”
*李上校的太阳穴青筋暴起，桌下的拳头死死攥紧。来之前他做好了心理建设，知道要面对的是个思维异于常人的“怪物”，但他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冷血地，将战士的牺牲，定义为“资产亏损”。
“我们现在需要你，江先生。”
李上校强压下翻涌的怒火，“你的‘公司’有处理诡异的专业能力。我们需要你攻下医院，夺回里面的医疗资源。报酬清单你看过了，我们可以再加。”
江辰笑了，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李上校，这不是价格问题，是业务模式问题。强攻，是最愚蠢、最低效的办法。”
他看向一首安静待在阴影里的织梦。
“织梦，麻烦你，去帮我做一份‘前期市场调研’。”
织梦抱着布偶，从货箱上跳下来，点了点头。
李上校看着这个身高只到他腰部的小女孩，瞳孔骤然收缩：“江辰！你疯了？那是A级禁区！你让一个孩子去送死？”
江辰没有理会他的咆哮，只是对织梦温和地笑了笑。
织梦走到李上校面前，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李上校只觉得大脑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闪过无数惨白扭曲的病床、冰冷晃动的金属手术盘，耳边是心脏监护仪拉成长音的尖锐鸣叫。
仅仅数秒。
织梦收回目光，小跑到江辰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整个过程，快得让李上校以为是濒死前的幻觉。
江辰听完，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那是一种猎人发现猎物致命弱点时的兴奋。
“调研结果出来了。”
江辰对一脸错愕的李上校说，“情况和你们想的不太一样。医院的核心诡异，并非某个强大的医生，而是一位……恪守秩序、厌恶混乱的‘护士长’。”
“它痛恨一切不遵守‘医院规章’的闯入者，比如你们。”
江辰指了指那份战报，“也讨厌那些不听话的‘病人’，也就是医院里其他的小诡异。”
李上校愣住了：“护士长？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辰没有回答，他拿起电话，拨给了小刘。
“小刘，联系城西的印刷厂，告诉他们我接了个大单。加急印制一批宣传册，要铜版纸，全彩印刷，设计得高端大气。”
“啊？老大，印什么？”
“《市立医院就诊须知》和《住院病人行为守则》。”
江辰吩咐道，“另外，再给我定制一份最高规格的《医院管理权收购意向书》。”
电话那头的小刘懵了。
办公室里的李上校，也彻底懵了。
他看着江辰，像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想象过无数种可能，江辰或许会派出那个强悍的超市店长，或许会动用血色餐厅的侍者，甚至可能亲自上阵。可他万万没想到，江辰的准备工作，是去印刷厂印传单。
“江辰！”李上校终于无法维持冷静，猛地拍案而起，声音里带着怒火与绝望，“这不是商业游戏！那是会吃人的地方！你拿战士的生命当什么了？拿我们的任务开什么玩笑！”
江辰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他，那眼神深邃得让李上校心头发寒。
“上校，我从不拿我的生意开玩笑。”江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口，脸上带着商人面对巨大商机时特有的、自信到近乎傲慢的微笑。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而商业，是最高效的战争。你们用枪炮解决不了的问题，那我就用商业来证明。”
“我不是去打仗的，”江辰拿起那份刚刚拟好的、标题夸张的《收购意向书》，像拿着一份必胜的契约，“我是去进行一次‘医院管理权收购’。”
第二天清晨。
薄雾笼罩着死寂的城市，第一市立医院的大门前，拉着数道封锁线，荷枪实弹的士兵神情紧绷，如临大敌。
那座白色的建筑，墙皮剥落，窗户破碎，地面却干净得诡异，看不到半点灰尘，这种死寂，比任何嘶吼都令人恐惧。
李上校站在装甲指挥车旁，用望远镜死死盯着医院门口，眼眶布满血丝。
江辰来了，他没有带任何部下，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手里只拎着一个牛皮纸文件夹。
江辰无视了士兵们惊异的目光，径首穿过封锁线，从容不迫地，一步步走向那座被军方列为死亡禁区的医院大门。
他的背影，在清晨的薄雾中，像个去参加董事会议的CEO，而不是走向一个A级诡异的巢穴。
李上校放下望远镜，喉结剧烈滚动，他感觉自己几十年军事生涯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正在被眼前这荒诞离奇的景象，冲击得摇摇欲坠。
他身边的副官忍不住低声问道：“上校，他就这么……进去了？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李上校沉默良久，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就这样吧。我要看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江辰在医院大门前停下脚步。他没有推门，而是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三秒后，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那扇紧闭的、沾满暗沉血迹的医院大门，竟自己向内缓缓打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