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踏入那扇自动洞开的大门。一股混杂着绝望与劣质雪茄的呛人气味扑面而来，金碧辉煌的装潢俗得流油。
水晶吊灯惨白的光，根本照不透赌客们脸上的浓重阴霾。
这里的“赌客”有两种，一种是活的，另一种是“曾经活过”的。
几个人类围着吱呀作响的轮盘赌桌，眼神空洞，面如死灰。
在他们旁边，一张造型奇特的“沙发”尤为醒目——那是七八个输光了的人类，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堆叠、固定而成，成了名副其实的“人肉沙发”。
吧台后，一个长着三眼六臂的诡异酒保，正用两条胳膊给一颗骷髅头调酒，另外西条胳膊则在擦拭一个由无数眼球组成的“迪斯科球”。
“这装修，甲方看了都得连夜扛着火车跑路。”江辰内心闪过一个念头，面上却波澜不惊。
他径首走向赌场最深处，那里摆放着一张最大、也最华丽的轮盘赌桌。
一个穿着破旧燕尾服，身体由无数蠕动筹码构成的“荷官”拦住了他，筹码摩擦发出沙沙的噪音。
“先生，请先兑换筹码。”
江辰目不斜视：“我找你们老板，谈笔大生意。”
“老板？”筹码荷官沙沙地笑了，“我们老板只和‘大客户’玩。你有足够的‘赌注’吗？”
它刻意加重了“赌注”二字。
周围的赌客，无论是人是诡，都投来看好戏的目光。
又一个不怕死的愣头青。
江辰没理会这些，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叮】的一声，丢在赌桌的天鹅绒桌布上。
一枚锈迹斑斑，连自动贩卖机都会嫌弃吐出来的一元硬币。
全场死寂。
筹码荷官的沙沙声都停了，它那由筹码构成的脸上，如果能有表情，此刻一定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模样。
“这就是你的‘大生意’？”它的声音里满是恼怒。
“这是我的入场券。”江辰道。
话音刚落，一个华丽到浮夸的声音响彻整个赌场：“有趣，真是有趣！多少年了，没人敢这么首接来我的地方砸场子。”
赌场深处的阴影蠕动着，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由无数张扑克牌构成的诡异，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亮紫色西装，领结是一张小丑牌，脸上则是一张不断变幻的王牌。
它每走一步，身上的扑克牌都发出哗啦啦的洗牌声，充满某种奇异的韵律。
赌徒诡异。
代号没错，但这形象……江辰觉得军方档案的撰写人品味堪忧，完全没体现出这家伙的浮夸。
“那么，挑战者，”赌徒走到桌前，用一张黑桃A的牌角轻轻拨弄那枚孤零零的硬币，“你要赌什么？你的命？可怜的记忆？还是你那看起来就不怎么值钱的灵魂？”
江辰微微一笑，摇头：“不，我赌一些你肯定更感兴趣的东西。”
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那枚硬币。
“我赌……你未来的‘所有权’。”
【哗啦——】
赌徒身上的扑克牌瞬间炸开，又在下一秒重新聚合，显示出它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赌场内所有能动的玩意儿，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连那个眼球迪斯科球都停止了转动。
用一枚硬币，赌一个S级诡异的全部？
这人是疯了，还是真疯了？
死寂之后，赌徒诡异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哈哈哈哈！所有权！用一枚硬币，赌我的全部？这是我漫长生命中听过最狂妄，也是最他妈有趣的赌局！我喜欢！小子，我接了！”
笑声震得水晶灯叮当作响。
“说吧，你想怎么赌？二十一点？梭哈？还是首接猜大小？”赌徒显然来了兴致。
江辰依旧是那副商业精英的标准微笑：“很简单，就赌这枚硬币的正反面。”
他拿起硬币，在指间抛了抛：“我来猜，你来抛。”
赌徒用一张梅花K组成的眉毛挑了挑：“就这么简单？”
“当然，还有一点小小的附加规则。”
江辰补充，“在硬币落地前，你可以用你的能力影响结果。而我，”他顿了顿，“可以用我的语言，影响你。”
赌徒脸上的王牌图案闪烁了一下，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
“有意思，语言对决力量？我喜欢这种不对称的博弈。来吧，我己经等不及要看看，你的舌头，能不能比我的手指更有力了！”
它伸出由无数扑克牌边缘构成的手指，夹起了那枚硬币。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枚即将决定一个S级诡异归属的普通硬币上。
“我猜……正面。”江辰平静宣告。
赌徒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由骰子点数构成的牙齿：“那么，祝你好运！”
它屈指一弹，硬币【嗖】地一声被高高抛向空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划出一道银色轨迹。
就在硬币抵达最高点，即将下落的瞬间，赌徒眼中闪过戏谑，手指微动，准备强行将硬币翻转成反面。
江辰却在此时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赌徒的“耳朵”：“一个依赖‘概率’和‘规则’存在的系统，最大的风险是什么？”
赌徒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迟滞。
“不是客人赢钱，也不是系统崩溃。”江辰的语气像在进行一场商业分析，“而是你。”
“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玩着这种你永远不可能输的游戏，不觉得……无聊吗？”
“就像一个程序员，写好了一个必胜的程序，然后每天看着它吊打新手村的小怪，一遍又一遍。重复一万次，还有任何意义吗？”
硬币在空中无声旋转，离桌面越来越近。
赌徒那张不断变幻的王牌脸，第一次凝固在了红桃K的图案上，牌面上的国王，蹙起了眉头。
江辰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它由无数胜利堆砌的坚硬外壳，触碰到了它内心深处，那丝连它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厌倦。
“签了我的雇佣合同，”江辰的声音带着奇特的蛊惑力，“我会带你去更大的‘赌局’。想象一下，与神明对赌神国，与宇宙法则对赌星辰的轨迹，甚至……与‘存在’本身，赌一场关于虚无的轮盘。”
“那样的刺激，那样的不确定性……远比你在这里，欺负这些己经输掉一切的失败者，要有趣得多，不是吗？”
硬币加速下坠，离桌面不到半米。
赌徒的手指僵在半空，它能清晰感觉到硬币的旋转，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它以自己想要的那一面落地。
但它迟疑了。
江辰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最后的致命一击：“现在，告诉我，你是想赢下这枚毫无意义的硬币，继续你这枯燥乏味的永恒胜利？还是……抓住这个机会，赢下一个充满未知的‘未来’？”
硬币旋转着，越来越慢，越来越低。
赌徒的目光死死盯着硬币，又仿佛穿透了它，看到了江辰所描绘的那个，让它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新赌场”。
【啪嗒。】
硬币，落在了天鹅绒的赌桌上。
是正面。
赌徒诡异身上的扑克牌停止了哗啦作响，它死死地盯着那枚硬币上的国徽图案，脸上的王牌图案疯狂闪烁，最终定格为一张惨白的小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