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顾宴把结婚证垫在奶油蘑菇汤下面,"今儿可是咱俩头一顿正经饭。"他打了个响指,"同志!红菜汤里加双倍酸奶油,再来份罐焖牛肉——不要土豆,我媳妇不爱吃!"
顾宴点的饭菜价格都不便宜,一份红菜汤加双倍酸奶油得要1.2元,罐焖牛肉去土豆要多收0.5元的加工费算3.5元,一份奶油焗杂拌要2.8元,一份首都沙拉1.5元,还有两杯格瓦斯两杯0.6元。
这价格总算下来9.8元,相当于普通工人三西天的工资收入了。
服务员盯着他胸前别歪的军功章欲言又止。
顾宴变戏法似的从军靴里抽出十块钱还掏了一斤粮票出来:"放心,钱管够,不用找了。"
他凑近乔薇薇耳边,"前儿把我爸的茅台换成了白开水,跟老王头兑的。"
乔薇薇一把按住那张大团结,指甲差点戳破钞票:"同志!我们要找钱!"她又补充一句,"粮票也得找!"
顾宴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低笑出声,"没想到啊..."手指卷起乔薇薇散落的麻花辫梢,"我媳妇还挺会过日子。"
乔薇薇正把找零的粮票往绣花手帕里包,闻言狠狠踩了他一脚:"谁是你媳妇..."
话没说完,顾宴己经用筷子夹起碗里的瘦肉,稳稳落在她碗里。
"喏,"他歪着头,军功章在昏黄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精瘦的都给顾太太留着。"另一只手却偷偷摸向她的军挎包——那里面装着刚找回来的两毛钱,"至于这个..."
"啪!"
乔薇薇的筷子精准敲在他手背上:"你自己不要的!那就归我啦!"她掰着手指算账,"这两毛够买半斤醋,粮票也能换小半斤肉呢!"
"红烧肉八毛,醋溜白菜三毛..."她指尖沾着茶水在桌上列算式,"咱们今天这一顿造了普通工人小半周工资!顾宴应该说没看出来你还有当败家子的潜质。"列宁装的袖口沾上了桌上的油渍,可眼睛亮得像星星。
乔薇薇常常跟着乔栋梁去采购,自己也常往百货商店跑,对市场上的物价那知道的一清二楚。虽然乔栋梁和任咏珊都有工资,但两个人从小到大对孩子都是节俭教育。
像不找钱的行为,在乔薇薇看来就是大傻叉!
顾宴听着人的话心里算着帐,而乔薇薇己经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
她左手攥着馒头蘸肉汁,右手还不忘把醋溜白菜里的肉丝全挑出来码在饭尖上,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
"不是..."顾宴用筷子尾戳她鼓起的脸颊,"刚谁骂我败家来着?"
乔薇薇含混不清地嘟囔:"钱都花了..."她突然夹走顾宴碗里最后一块瘦肉,又给他换了一块肥肉,"...不吃回本多亏!"
油汪汪的嘴唇在灯光下亮晶晶的,沾着的饭粒随说话一颤一颤。
服务员来收碗时,发现这对新人把盘子刮得能照镜子——红烧肉的汤汁被馒头擦得干干净净,连蛋花汤里的葱花都没剩。
顾宴斜靠在吉普车座椅上,看着乔薇薇正认真地把剩菜打包,把油纸包仔细地裹了三层,又用麻绳系成个漂亮的十字结。月光从车窗漏进来,照在她纤细的指尖上——那手指灵活得像在文工团系芭蕾舞鞋带似的。
"明早烩饭!"乔薇薇把包裹塞进军挎包最里层,还不忘垫上两张废报纸保温。她抬头时,正撞见顾宴笑得见牙不见眼,那颗标志性的虎牙在黑暗里白得晃眼。
"笑什么笑!"她作势要拧他耳朵,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顾宴的拇指擦过她的手——小姑娘的手又小又软。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这丫头也是用这小手这么认真地攒糖纸,连掉在地上的瓜子都要捡起来吹吹灰。
顾宴突然笑出声来,手指轻轻捏了捏乔薇薇的脸蛋:"我媳妇可真会过日子。"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尾音都带着上扬的雀跃。
乔薇薇立刻就要反驳,小嘴刚张开,却被顾宴一把按进怀里。
她的脸颊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见他胸腔里传来闷闷的笑声,震得她耳根发麻:"明天开始,工资全交,都交给管家婆打理。"
"骗人!"乔薇薇在他怀里挣扎着抬起头,气鼓鼓地戳他胸口,"刚刚还要翻我包里的两毛钱呢!"她故意把"两毛钱"三个字咬得特别重,眼睛瞪得圆圆的,活像只被抢了松果的小松鼠。
顾宴被她这副模样逗得笑得更欢了,干脆把她整个人往怀里又搂紧了几分,下巴抵在她发顶蹭了蹭:“你翻翻看包里有啥。”
乔薇薇狐疑地瞥了顾宴一眼,手指勾住军绿色挎包的搭扣,哗啦一声拉开。
"咦?"她指尖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十张大团结,用橡皮筋整整齐齐地卷着。
乔薇薇捏着那卷钞票的手指一颤,崭新的纸币边缘在她掌心刮出细微的响动。十张大团结——足足一百块钱,抵得上普通工人小半年的工资了。
“顾宴,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老王头给了一百二,给你一百,吃饭花了十块,还有十块给咱妈了。”
这个咱妈指的是林雅琴。
一瓶茅台值八块,但是他的那两瓶茅台是特供属于有价无市价格自然开的高。
“这钱我不要,你这是赃款,晚点你爸追着我来要钱,我可不敢拿。”
吉普车在颠簸的土路上摇晃,车尾扬起一片黄尘。顾宴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斑驳的皮革包裹,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摇下的车窗边,任夜风穿过指缝。
"急什么,那箱茅台本来就是我18岁那年立功部队发的奖励。"发动机的轰鸣声里,他声音带着几分懒散的得意,"老头子自己都忘了搁哪儿,还是我帮他从床底下扒拉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