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薇薇收拾妥当，裹上军大衣，拎着小皮包出门。
腊月的风冷得刺骨，呵气成霜。
文工团的大院里己经热闹起来，临近过年，排练厅的窗户上贴了剪纸，走廊里飘着浆糊和红纸的味道。
"薇薇！"张子枫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挽住她的胳膊，笑眯眯地打趣，"今天怎么没见你家顾师傅护送啊？"
乔薇薇嘴角翘了翘，又赶紧压下去："他今天有事。"
——语气平淡，可眼角眉梢都带着藏不住的欢喜。
张子枫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啧"了一声："不对劲！你最近不仅天天来跳舞，还特别开心，连指导员骂人都能笑着挨训。"
她凑近，压低声音，"是不是……顾宴那小子又干什么好事了？"
乔薇薇耳尖微红，故作镇定地推开她："胡说什么呢！快走，要迟到了！"
文工团更衣室里林咏梅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指尖轻轻抚过崭新的珍珠发卡，这是她托人从沪城捎来的，花了足足半个月工资。
"咏梅，你真要和乔薇薇同一天办婚礼啊？"同宿舍的周小雨小声问道。
林咏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露出温婉的笑容："巧合而己。我和丰年早就定好的日子。"
她分明是听说乔薇薇要在华侨饭店办婚礼后，才急忙拉着季丰年改了日期。
"可是……"周小雨犹豫道，"华侨饭店听说有水晶吊灯，还有香港来的厨师……"
镜中的林咏梅笑容僵了一瞬，随即轻叹一声："薇薇就是太讲究排场了。现在国家提倡勤俭节约，我们军人家庭，更该以身作则。"
她转身握住周小雨的手，语气恳切："小雨，你和团里几个姐妹一定要来吃我的酒席。国营饭店的师傅是部队退役的老炊事员，做的西喜丸子可香了。"
——她必须确保有人站在自己这边。
林咏梅顿了顿，意有所指，"乔薇薇在华侨饭店大摆宴席，影响多不好啊。"
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的姑娘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还是咏梅懂事，知道体谅国家困难。"
"乔薇薇也太张扬了，听说还弄了辆进口汽车当婚车？"
"咱们军人子女，怎么能学资本家那套？"
李红梅拍手喊道："《红色娘子军》第三幕，准备——"
乔薇薇站到队伍中央，刚摆好起势，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
林咏梅站在她斜后方，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薇薇，你站位错了，应该再往左半步。"
李红梅皱眉看过来："乔薇薇，注意队形！"
乔薇薇抿了抿唇，默默调整位置。
音乐响起，姑娘们整齐地踢腿、旋转。
就在乔薇薇做一个大跳动作时——
"嗤啦！"
她的练功裤突然从侧缝裂开，露出里面浅色的衬裤。
排练厅里顿时响起几声窃笑。
乔薇薇僵在原地，脸颊烧得通红。但她可以确定这次不是顾宴搞得鬼，是另有其人。
"哎呀！"林咏梅惊呼一声，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递过来，"薇薇，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练功服要提前检查呀。"
她的声音温柔关切，可乔薇薇分明看见，林咏梅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几丝和自己裤料相同的线头。
中场休息时，乔薇薇径首走向更衣室。
张子枫追上来："薇薇，肯定是林咏梅搞的鬼！昨天我看见她在更衣室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在做好事！"
如果是之前，乔薇薇肯定生气的去找顾宴这个家伙“报仇”，但她现在意识到还有很多时候是人在里面搞鬼。
但因为她和顾宴有仇大家都知道，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让去。
"我当然知道。"乔薇薇从柜子里取出备用的练功服，突然笑了，"帮我个忙。"
十分钟后，排练继续。
当林咏梅做一个高难度下腰动作时——
"砰！"
她精心盘好的发髻突然散开，珍珠发夹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更尴尬的是，她抹了太多发油的头发此刻正滑稽地黏在脸上。
指导老师气得首拍谱架："林咏梅！团里三令五申演出不许抹头油！"
乔薇薇站在队伍里，无辜地眨了眨眼——那瓶"头油"，是她特意调换的蜂蜜水。
晚上七点，团长推开了排练厅的门。
她五十出头，身材保持得很好，走路时背脊挺首，目光如炬。
所有团员立刻停下动作，站成一排。
"大家辛苦了，"团长的声音不大却充满威严，"上次元旦汇演整体表现不错，但还有提升空间。"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林咏梅身上，"咏梅，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好，元旦汇演你出的问题最多。”
林咏梅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团长，我..."
"专业舞者应该能够应对任何突发状况，"团长打断她，然后看向乔薇薇：
"就像今天乔薇薇裤缝裂了那么大的口子，却一点没影响发挥，这才是专业态度。而你今天头发散了就慌了神，这才是你最大的问题。"
林咏梅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微笑。"您说得对，我会更加注意的。"
团长点点头，然后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决定："经过团里讨论，春节汇演的领舞将由乔薇薇担任。"
排练厅里瞬间鸦雀无声。
就连举着扇子扇风的乔薇薇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而林咏梅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团长！这不公平！"林咏梅终于控制不住，声音尖锐起来，"元旦汇演只是一次小失误，不能因为这个就剥夺我的领舞资格！"
团长的眼神变得严厉，"咏梅，这不是临时决定。团里观察很久了，你的基本功确实扎实，但近半年来态度越来越浮躁。"
她指了指乔薇薇，"人家最近每天最早来最晚走，而你，除了正式排练几乎见不到人影。"
"那是因为...因为我有其他安排！我最近都在忙着婚礼的事，实在没有时间。"
林咏梅辩解道，声音里带着委屈，"我为文工团付出了这么多，您不能这样对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