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被逐出师门”的消息,像一场十二级的台风,横扫了整个斜月三星洞。
弟子们议论纷纷,反应各异。
“可惜了,孙师兄天赋那般高,竟落得如此下场。”一些曾受过孙悟空和李长洲帮助的弟子,扼腕叹息。
“活该!此等狂悖之徒,就该被逐出师门,免得败坏我仙家风气!”灵虚子一派的弟子,则是幸灾乐祸,弹冠相庆。
而更多的弟子,则是心怀敬畏,对此事闭口不谈。他们亲眼见证了孙悟空引动天雷的恐怖神通,也感受到了祖师那雷霆般的震怒,知道此事绝不简单,不敢再随意议论。
无论外界如何喧嚣,孙悟空和李长洲的小院,却显得异常平静。
孙悟空没有立刻离开。他知道,李长洲的“项目”,还没有收尾。他需要等他的兄弟,一起走。
回到小院,孙悟空那副在人前强撑的骄傲,瞬间就垮了下来。他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看着李长洲,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丝后怕。
“长洲,吓死俺老孙了!”他拍着胸口,“刚才师父那眼神,我还以为他真要一巴掌把我拍死呢!幸好……幸好后来他又跟我说了那些话。”
李长洲笑着,给他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我就说吧,师父他老人家,是这个。”李长洲对着他,竖了个大拇指,“典型的嘴硬心软,刀子嘴豆腐心。他骂你骂得越狠,就说明他心里越是在乎你,越是想保护你。这叫‘表演式教育’,是一种高级的PUA……咳咳,是一种高级的教学手段。”
孙悟空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他听不懂什么叫“PUA”,但他听懂了“师父是在保护我”这句话。他接过茶杯,嘿嘿地笑了起来,心中的那点阴霾,彻底烟消云散。
“对了,长洲。”孙悟空又问道,“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个……‘杀青’,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杀了一只青色的妖怪吗?”
李长洲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杀青,在我们那儿的话,就是说……一场戏,演完了。可以收工,领盒饭了。”他哭笑不得地解释道。
“哦!演完了!”孙悟空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这个词好!俺老孙喜欢!咱们‘杀青’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离别的气氛,开始在小院里弥漫。
这些年,虽然师门里的人情冷暖,滋味各异,但这里,终究是他们脱胎换骨的地方。孙悟空在这里学会了神通,懂得了道理;李长洲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道”,构建了庞大的理论体系。
他们开始收拾行囊。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几件换洗的道袍,便是李长洲那几箱子宝贝得不得了的“笔记”和“资料”。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来者,竟是玄通子。
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首座大师兄,竟亲自登门,为孙悟空送行。
孙悟空看到他,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但还是恭敬地行了一礼:“玄通子师兄。”
“孙师弟,无需多礼。”玄通子微微一笑,他的目光,温和而又清澈,仿佛能看透人心,“我知你今日离山,特来送上一程。”
“师兄……”孙悟空看着他,心中有些感动,不知该说什么。
玄通子没有说任何挽留的话,也没有再提小比之事。他只是看着孙悟空,缓缓说道:“孙师弟,你天生斗战之身,此去红尘,必将掀起万丈波澜。我今日前来,只想送你一句话。”
孙悟空和李长洲都神情一肃,知道这等高人的赠言,必是非同小可。
玄通子看着孙悟空那双燃烧着火焰的金色眸子,轻声说道:
“守住本心,慎用其力。”
他顿了顿,解释道:“你的力量,如山洪,如野火,能摧毁一切,亦能焚尽自身。若无一颗强大的‘守护之心’作为堤坝,这股力量,最终伤害的,只会是你自己,和你想要守护的一切。”
“小比那日,你最后一拳,能收放自如,停于清风子师弟鼻尖,说明你己初窥‘掌控’之门。但真正的掌控,并非掌控拳头,而是掌控……你这颗好胜好斗的心。”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孙悟空一眼,又对旁边的李长洲微一点头。
“李师弟的‘理’,能为你指明方向,但最终掌舵的,还是你自己的‘心’。两位师弟,前路珍重,有缘再会。”
说完,玄通子不再多言,对着二人,飘然一揖,便转身,踏着云雾,消失在了山间。
孙悟空站在原地,怔怔地,反复回味着玄通子那几句话。
“守住本心,慎用其力……”
他似懂非懂,但那八个字,却像一颗种子,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识海之中。
李长洲在一旁,也是心生敬佩。他知道,玄通子送来的,是比任何灵丹妙药、神兵法宝都更珍贵的礼物——那是来自一位先行者的、关于“道”的忠告。
他走后,陆陆续续地,又来了几位曾受过李长洲指点的师兄,他们也带来了些山果、丹药,为二人送行。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终于,到了孙悟空该离开的日子。
李长洲将他送到山门之外。
山风猎猎,吹动着两人的衣袂。
“猴子,”李长洲看着孙悟空,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先回花果山,整顿兵马,操练猴众。记住,回去了,暂时不要惹是生非,一切以‘猥琐发育’为主。等我。”
“等你?”孙悟空不解,“长洲,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走不了。”李长洲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你,是被‘赶’走的,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而我,是师父钦点的‘图书管理员’,我的‘项目’,还没完成呢。”
“师父让我整理藏经阁,说‘何时能将此阁中经文理出个头绪来,再来寻我’。我这算是……师父给我布置的毕业设计吧。设计没完成,拿不到毕业证,我可走不了。”
孙悟空一听,顿时急了:“那要多久?要不,俺老孙今晚就溜进去,帮你把那些破竹子烂皮子,一把火烧了!看它还怎么乱!”
“你可快拉倒吧!”李长洲被他这想法吓了一跳,“你这一把火下去,咱们兄弟和这里的缘分,可就真烧尽了。放心,用我的方法,用不了多久。”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用结实的兽皮做封面的大册子,郑重地,交到了孙悟空的手中。
册子的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三界生存与势力发展白皮书(花果山V1.0版)》。
“这是……”孙悟空好奇地翻开。
只见里面,是李长洲用他那独特的、夹杂着图画和符号的“火星文”,记录下的、他这些年在藏经阁里研究的成果。
第一部分,是《己知世界地理及势力分布图》。上面详细地标注了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北俱芦洲的地理概况,以及各大名山、洞府的位置。甚至,他还根据一些志怪杂谈的记载,用红色的笔,圈出了几个“高危区域”,旁边标注着:“此处疑有大妖盘踞,实力不明,建议绕行。”
第二部分,是《花果山发展五年规划纲要》。里面详细地规划了孙悟空回去之后,应该如何扩建水帘洞,如何优化武器和内需的生产线,如何建立更完善的“军队建设与晋升体系”,甚至还包括了如何与其他妖王进行“贸易”和“外交”的初步构想。
第三部分,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标题是——《七十二洞妖王与魔王联盟潜在风险评估及应对预案》。
李长洲严肃地说道:“猴子,你记住!你这次回去,身份不一样了。你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打架的猴王,你是学成了通天本领归来的‘神仙’。你的出现,必然会打破花果山周围原有的势力平衡。尤其是那所谓的‘七十二洞妖王’,他们之前与花果山井水不犯河水,但看到你回来,必然会前来结交。这些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你必须小心应对。”
“这里面,我根据各种典籍的零星记载,分析了其中几个比较有名的妖王的性格、实力和潜在的企图。哪些,是可以结交的‘朋友’;哪些,是必须提防的‘小人’;哪些,又是可以拿来‘杀鸡儆猴’的‘炮灰’……我都给你做了初步的标注。”
“你回去之后,第一件事,不是炫耀你的本事,而是要按照这份‘白皮书’,不动声色地,先将咱们花果山内部的实力,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把家底打厚了,才能一致对外!”
孙悟空捧着这本沉甸甸的、凝聚了李长洲无数心血的“白皮书”,只觉得它比任何法宝都要重。
他看着李长洲,那双金色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孩子般的不舍和依赖。
“长洲……那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快了。”李长洲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等我把师父交代的这份‘毕业作业’完成,拿到我的‘毕业证’,我就会去寻你。到时候,我们兄弟,再一起,干一票大的!”
“好!俺老孙等你!”孙悟空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将那本“白皮书”和那葫芦“玉清灵液”,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
然后,他对着李长洲,深深地看了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
“长洲,保重!”
说完,他不再有丝毫的犹豫,一个筋斗,翻上云端,化作一道金光,朝着东方,那片他阔别了十数载的故乡,飞驰而去。
李长洲站在山门前,看着那道消失在天际的金光,久久不语。
山风吹过,吹起了他的衣袍,也吹起了他心中,那股即将席卷三界的……豪情。
“(去吧,我的大圣。先回你的新手村,把装备和等级,都给我升满了。)”
他转过身,看向那座云雾缭绕的、藏着无尽智慧的藏经阁,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干劲的笑容。
“(接下来,也该轮到我这个‘图书管理员’,去完成我自己的‘毕业答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