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高窟的夜被月光染成银蓝色,洞窟前的胡杨树影在沙地上摇曳,宛如舞动的经文。林小满倚着斑驳的石壁,莲花伞横放在膝头,指尖无意识地着伞面那道新添的划痕。白日里市集的喧嚣仿佛还在耳畔回响,阿和父亲递来的青金石箱子此刻就藏在洞窟深处,泛着沉甸甸的冷光。
“在想什么?”温润的声音惊破夜色。林小满抬头,只见阿和提着一盏羊皮灯笼,月白色胡服上还沾着市集的尘土,腰间的莲花纹香囊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少年将灯笼挂在胡杨枝桠上,暖黄的光晕中,他发间的银饰泛着微光,与天上的星河遥相呼应。
“在想这些青金石。”林小满指了指洞窟方向,“也在想你父亲……他一定很不容易。”温暖能量悄然流转,她“看”到阿和心底翻涌的情绪:对父亲的愧疚、对未知的忐忑,还有一团炽热的火焰——那是被长久压抑的渴望。
阿和苦笑着坐下,靴底的红沙簌簌落在石地上:“从小我就跟着父亲走商路,见过大漠的海市蜃楼,也遇过马贼的弯刀。每次路过莫高窟,我都忍不住想……”他的目光投向洞窟中透出的烛光,“那些画在墙上的飞天,那些用矿石磨成的颜色,为什么能让人心跳加速?”
记忆沙漏突然启动,林小满眼前闪过零碎画面:年幼的阿和躲在商队帐篷里,用木炭在羊皮纸上临摹骆驼;少年时期的他偷偷溜进洞窟,被壁画上的九色鹿惊得屏住呼吸;还有昨夜,他在混战中挡在装有青金石的箱子前,眼神坚定如铁。
“你想学壁画修复。”林小满轻声说。这句话让阿和猛地抬头,月光照亮他睁大的双眼,像两汪倒映着星辰的湖水。温暖能量在胸腔沸腾,她清晰“看”到阿和内心的震惊与狂喜,“你父亲说要将青金石献给节度使,可你却在计算用多少矿石能调配出最纯正的石青。”
阿和的肩膀微微颤抖,良久,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皱巴巴的纸。展开后,林小满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各种矿石的剖面图,还有用朱砂标注的配比公式。“这是我偷偷记下的。”少年的声音发涩,“每次父亲带回新的矿石,我都会在夜里研究它们的质地、色泽……”
洞窟深处传来阿瑶研磨颜料的声音,石臼与杵碰撞的节奏,像一首古老的歌谣。林小满将莲花伞轻轻放在一旁,伞面上的金线在月光下忽明忽暗:“我来自很远的地方,见过另一个世界的壁画修复。”她顿了顿,“那里有专门的工坊,有世代传承的匠人,他们用最先进的技术,守护着千年的色彩。”
阿和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抓住林小满的衣袖:“真的吗?可以把这些技艺教给我吗?我不想一辈子困在商队里,不想……”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不想看着这些美丽的矿石,最后只成为权贵手中的玩物。”
温暖能量如潮水般涌来,林小满“看”到阿和记忆深处的画面:父亲在商队遇袭后咳血的模样,母亲临终前将香囊系在他腰间的场景,还有无数个夜晚,他对着星空发誓要让家族生意更辉煌的决心。这些画面与他对艺术的渴望激烈碰撞,在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但你父亲……”林小满犹豫着开口。
“我知道。”阿和低头,银饰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他这辈子都在刀尖上讨生活,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能振兴家业上。可每当我看到莫高窟的壁画,就觉得自己的灵魂在燃烧。”他突然解开香囊,倒出几颗暗紫色的矿石,“这是紫水晶,是我偷偷留下的。用它磨成粉,混在朱砂里,能让红色更持久。”
林小满接过矿石,凉意从指尖蔓延。记忆沙漏中浮现出敦煌古籍里的记载,确实有过用紫水晶改良颜料的记录。“你己经在做实验了。”她惊讶地看着阿和,发现少年耳后还沾着蓝色的石青粉末,“你比很多所谓的匠人更有天赋。”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己是三更天。阿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明亮:“明日我会带更多矿石来。父亲以为我在清点库存,其实……”他露出狡黠的笑容,“那些最适合研磨颜料的矿石,都会悄悄出现在这里。”
林小满也跟着起身,莲花伞自动滑入掌心。她突然想起临安城的马伯,那位固执又温柔的制伞匠。或许在每个时代,都有这样执着的灵魂,甘愿为热爱付出一切。“小心些。”她将紫水晶矿石塞回阿和手中,“等壁画修复完成,你可以跟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阿和的眼睛瞬间亮如星辰,还未及回答,洞窟内突然传来阿瑶的惊呼。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向洞窟奔去。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沙地上交织成一幅流动的画,而远处的鸣沙山,正静静地聆听着这个关于梦想与传承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