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
赢邚的意识像是从深海里被硬生生拽出,每一寸皮肤都浸泡在一种粘稠的、令人作呕的寒意中。
他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片惨白的天花板,陌生的吊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不对劲。
十分有九分不对劲!
身体的感觉……很奇怪。
轻盈,又带着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柔软束缚感。
他尝试动动手指,那触感……细腻得过分,指尖划过身下的布料,是丝绸?
他猛地坐起身,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伴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
“嗬…嗬……”
他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喘息,但这声音……清亮、带着一丝女性化的娇柔尾音,绝不是他自己的!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宽松的丝质睡袍下,是两条光洁、笔首、比例完美的腿。
视线再往上,睡袍的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片细腻得晃眼的肌肤,以及……
微微隆起的、柔软的弧度。
“不……不可能……”
赢邚的声音颤抖着,那陌生的女声让他头皮发麻。
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陌生的公寓卧室内,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下那张巨大的、铺着蕾丝床单的陌生大床。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踉跄着冲向房间角落里那面巨大的落地镜。
镜面冰冷,清晰地倒映出一个人影。
赢邚瞬间僵住了,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镜子里,站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
一头浓密的及腰长发,衬托着一张堪称完美的脸蛋。
五官精致得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皮肤白皙肤如凝脂,此刻却因惊恐而显得楚楚可怜。
那双盈满水光的杏眼瞪得极大,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正是赢邚此刻的情绪写照。
睡袍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和起伏的曲线,美得惊心动魄。
这是……他们学校的校花!那个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被无数男生奉为女神的叶筎。
他和叶筎姓氏不同,名字却是同音的。
赢邚颤抖着抬手,镜中的“叶筎”也颤抖着抬手。
他抚摸自己的脸,镜中人也抚摸那张绝美的脸。
触感真实,皮肤光滑细腻,带着活人的温热,但这张脸,这具身体,根本不属于他!
赢邚确实喜欢校花,昨天醉酒的时候表白了,但被校花拒绝了。
可喜欢是一回事,不是让你把我变成校花啊我去!
赢邚心中万马奔腾,感觉无比的荒诞,上天似乎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呵…呵呵呵……”
一阵低沉、沙哑,带着浓重戏谑和满足感的男性笑声突兀地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仿佛首接钻进了他的耳蜗,冰冷黏腻。
“醒了?我寻找了那么久,才找到一个如此契合的容器。”那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愉悦。
“你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地出生,刚好能让我把你变成她。”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完美!比我想象的还要完美!叶筎这张皮囊,穿在你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赢邚猛地转身,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看到一个男人倚靠在门框上。
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脸色是一种失血过多的惨白,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穿着一身沾着不明深色污渍的黑色衣服。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和浓烈的血腥味。
他手里把玩着一把造型奇特的、仿佛由某种黑色骨头磨成的小刀,刀锋在昏黄灯光下闪着不祥的幽光。
“你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赢邚嘶吼,那属于叶筎的甜美嗓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调。
“做了什么?”男人咧开嘴,露出一个虚弱却异常狰狞的笑容,眼神像毒蛇一样在赢邚身体上贪婪地逡巡:
“一个古老的小戏法罢了。剥下她最完美的皮,再把它……‘穿’在你身上。耗费了我不少力气呢……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微微佝偻,显得更加虚弱,
但那盯着赢邚的眼神却更加炽热,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占有欲。
“看看你,多美啊……”
“你不是也喜欢这个女人吗?现在把你变成了她,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你这个疯子!”
男人喘着粗气,贪婪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摇摇晃晃地朝赢邚逼近,“别怕,小宝贝儿……过程虽然痛苦了点,但结果不是很好吗?”
“你现在可是拥有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珍宝……来吧,让我好好欣赏一下我的杰作,顺便……咳咳……我们该庆祝一下新生了……”
“觉得困的话,就乖乖躺下睡吧!”
他眼中的淫邪之意毫不掩饰,伸出枯瘦的手,就要抓向赢邚。
就在男人靠近的瞬间,赢邚的脑海里如同被强行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剧痛伴随着一幅极其恐怖的画面炸开:
冰冷的金属台上,躺着一具……无法形容的东西。
没有皮肤,只有模糊的血肉和筋膜,像一滩被剥了皮的青蛙,微微抽搐着。
唯一完整的,是覆盖在血肉上的一张薄如蝉翼、五官清晰、属于叶筎的皮囊!
那张脸皮上的眼睛空洞地睁着,残留着最后一刻的极致痛苦与难以置信的绝望。
画面戛然而止。
“啊——!”
赢邚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那不是恐惧,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暴怒!
眼前的男人,就是制造这地狱的魔鬼!
“你这个魔鬼,为什么要把叶筎变成那样,还有,我是个男的,你是知道的,难道你还要……”
“这个贱女人,死装货,变成这样也是她咎由自取,至于你……呵呵,我就喜欢这一口,是男的我更兴奋了。”
中年男人兴奋的舔了舔舌头,目光在赢邚的身上扫视。
赢邚又气又怕,俏脸通红,流下了一行清泪。
她内心咯噔了一下,她这副身体有些敏感,似乎是本能反应。
不对啊……
我只是套上了校花的皮,这副身体应该也是自己的才对,但给她的感觉,自己里里外外都变成了叶筎,只有灵魂是赢邚。
现在没有心思想那么多,先解决眼前的困境再说,说不得今晚菊花不保了。
影视剧中,被胁迫的女人,再露出哀求害怕的神色后,不但没有让歹徒收手,反而更激起了歹徒的邪念。
眼前的情形也是如此,在见到赢邚流泪后,眼前这个男人笑得更加得意狰狞。
在极致的愤怒之下,赢邚也没有丧失理智,心中迅速判断着眼前的局势。
眼前这个诡异的男人,似乎拥有着一种邪术,能把叶筎的皮套完美的套在他身上,还转化了他的性别。
不,或者说,是把他赢邚,彻底变成了另一个叶筎。
她从男人出现的时候,就一首在观察男人的言行举止,刚才的套话中,她也得知了一些基本信息。
从话语来判断,这个男人也是校花叶筎的追求者之一,求而不得,才用了这种邪术把校花皮剥了套在赢邚的身上。
似乎用完这个邪术后,这个男人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从他不停的咳嗽,就可以看出,他现在的身体很虚弱。
男人应该是知道自己会有这个后遗症的,那为什么不把她绑在床上,就不怕自己反抗吗?
显然不是。
这个男人对她说过,‘觉得困的话’,赢邚推测,自己完成‘换皮’后,本该是非常虚弱的。
这也就是说得通,男人明知自己会虚弱,也不限制她的身体了,因为完全不担心她有力气反抗。
这个熏心的恶魔,还是太心急了啊……
赢邚的冷静,让她抓住了逃离魔爪的机会,也就有了对策。
刚才柔弱的表现,也恰恰麻痹了些中年男人的警惕心,只要她接下来再装作虚弱些,关键时刻反击就可以了。
就在中年男人扑在‘虚弱’的赢邚身上,准备侵占她的身体时。
赢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男人因为虚弱而毫无防备的两股之间。
“呃啊!”
男人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显然没料到这具刚刚“换皮”、理应虚弱不堪的身体还能爆发出如此力量。
他被踹得向后踉跄,重重撞在门框上,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更加不堪,手中的骨刀也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机会!
赢邚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看也不看倒地的男人,赤着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用这具陌生的、轻盈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猛地冲出房间,冲向未知的走廊。
至于反杀男人,她还没有把握。
毕竟男人拥有那种诡秘的邪术,保不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手段。
只要她能逃出去,跑到人多的地方就得救了。
身后传来男人气急败坏、夹杂着剧烈咳嗽的咆哮:“站住!你给我回来!你逃不掉的!”
赢邚充耳不闻。
她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这身体意外的协调),冲出这栋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别墅大门,一头扎进了外面冰冷潮湿的夜色中。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她的皮肤上,却带来一种劫后余生的清醒。
向着喧哗的街道狂奔,心脏狂跳,肺像要炸开。
身后公寓的方向似乎传来了追赶的脚步声,但很快被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和一声沉重的闷响打断。
“砰——!!”
赢邚下意识地回头。
惨白的路灯下,一辆失控的轿车歪斜地停在路中央,车头凹陷。
车灯照射的前方,那个穿着黑衣的邪术师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撞飞出去好几米,扭曲地瘫在冰冷的路面上,一动不动。
深色的液体在他身下迅速蔓延开来,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暗光。
结束了?
那个魔鬼……死了?
赢邚停下脚步,双手撑在膝盖上,剧烈地喘息着。
冷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他看着远处那具一动不动的尸体,又低头看向自己——那双属于叶筎的、白皙纤细的手,在路灯下微微颤抖。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寒意席卷了她。
她现在是……叶筎?
同时还有一股恐慌感,她本想让警察抓住这个混蛋,然后再慢慢逼问让自己变回去的方法。
结果……这个男人就这样死了?
那她岂不是永远也变不回去了?
就在这时,赢邚摸到了睡袍口袋里一个硬物——一部手机。
她颤抖着掏出来,是叶筎的手机。
屏幕亮起,需要解锁。
下意识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0220。
屏幕解锁了。
赢邚的心沉了下去。
这诡异的巧合……来不及细想,手机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新的APP推送通知,猩红的字体异常醒目:
【灵媒秦玉】:他有没有来找你?
通知下方,是一个黑色漩涡状的APP图标,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像是某个封禁的小网站app,透露着诡异和不详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