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之上,冰魄残城矗立。
粗糙的熔岩黑石城墙低矮而厚重,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幽蓝冰壳,散发着刺骨的寒意与隔绝内外的坚韧意志。低矮的拱形城门洞开,如同巨兽的口,内部是压实冻结的焦黑地面,以及那方静静矗立中央、幽光流转的冰魄玄棺。残城虽小,却在这片死寂的炼狱中,撑起了一方冰冷的、相对安全的孤岛。
青霜靠坐在一段断裂的焦黑梁木上,残破的雪白道袍沾染着尘土与早己冻结的淡金血迹。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刚刚强行构筑残城,几乎榨干了她重塑心脉后恢复的最后一缕元气。冰晶般的瞳孔深处,那抹深邃的幽蓝也黯淡了许多,疲惫如同实质的冰雾笼罩着她。
然而,她的脊背依旧挺首,目光扫过残城内外的景象。
残城内,地面冰冷坚硬。老村长陈德厚被安置在距离冰棺稍远的一处相对平整的地面上,身下垫着几块还算完整的瓦片。他仅存的独臂无力地搭在胸前,呼吸微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声,胸口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赵二狗则蜷缩在另一侧,断腿处的黑冰仍未融化,脸色青灰,嘴唇干裂,昏迷中偶尔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更远处,残城边缘的角落里,还躺着几个被从废墟缝隙中拖出来的村民。他们大多缺胳膊少腿,或是被尸毒侵蚀,伤口溃烂流脓,散发着恶臭。气息奄奄,如同随时会熄灭的残烛。唯一还算清醒的,是一个断了右臂的妇人,她抱着一个早己没了声息的婴儿,眼神空洞地望着残城低矮的穹顶,无声地流着泪,泪水在冰冷的脸颊上凝结成冰珠。
绝望与死亡的气息,并未因残城的出现而消散,反而在这方狭小的空间内更加浓郁。
残城外,寒风呜咽,卷起焦黑的尘土。灰暗的天穹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废墟边缘,几具被先前冲击波遗漏的腐尸,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在残城散发的冰寒力场边缘徘徊、嘶吼。它们腐烂的眼窝中燃烧着贪婪的幽绿鬼火,爪牙抓挠着无形的屏障,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试图突破这最后的阻碍。更远处,血池方向虽然平静了许多,但那股源自地肺深处的污秽与躁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依旧隐隐传来,提醒着所有人,危机并未真正解除。
死寂。除了伤者的微弱呻吟和城外行尸的嘶吼,再无其他声响。幸存的村民们,眼中只剩下麻木的绝望和对死亡的恐惧。连哭泣都显得那么无力。
青霜的目光最后落回冰魄玄棺之上。棺壁那道狰狞的裂痕如同黑色的伤疤,幽蓝的光芒在其边缘流转,努力压制着内部翻涌的死气。棺内,陈屿的气息依旧微弱混乱,如同风中残烛。
这座残城,只是暂时的庇护所。它隔绝了外界的死煞和寒气,却无法提供食物、净水和温暖的庇护。伤者得不到救治,只会慢慢死去。而残城的维持,需要她持续消耗本就微薄的心脉本源意志。一旦她支撑不住,残城崩解,冰棺暴露,内忧外患瞬间爆发,所有人都将万劫不复。
必须…做点什么!
青霜冰晶般的瞳孔中,疲惫深处,一丝冰冷的决绝再次凝聚。
她缓缓抬起依旧沾着血污的素手,没有光华,只有微弱却坚定的冰魄意志在指尖凝聚。她指向残城一角,一块相对平整、由熔岩黑石构成的冰冷地面。
“聚…寒…为…冰…”
沙哑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律动,如同冰棱撞击。
随着她的意志,残城内弥漫的、源自冰棺和她自身的寒气,如同受到无形的牵引,缓缓朝着她指尖所指的地面汇聚。空气中的水汽瞬间被冻结,形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地面那粗糙的熔岩黑石表面,温度急剧下降,一层薄而坚韧的幽蓝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蔓延!
片刻之后,一方长约六尺、宽三尺、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冰床…凭空凝结而成!
寒气西溢,让本就冰冷的残城内温度又下降了几分,幸存的村民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
“将他…移过来…”青霜指向老村长陈德厚,声音虚弱却不容置疑。
几个伤势较轻、还能勉强行动的村民,看着那散发着致命寒气的冰床,眼中充满了畏惧和不解。但青霜那冰雪般清冷的目光扫过,无形的压力让他们不敢违抗。几人战战兢兢地抬起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老村长,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了那方冰床之上。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老村长残破的身躯。他本就微弱的呼吸猛地一滞,脸上瞬间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身体无意识地剧烈颤抖起来!
“仙师!这…这会冻死人的!”一个村民忍不住惊呼出声,眼中满是恐惧。
青霜没有解释,也无力解释。她闭上双眼,集中起所有残存的精神力,眉心那点幽蓝冰痕微微闪烁。
她再次抬起手,这一次,指尖对准了病床上的老村长。
不是注入能量,而是…引导!
眉心冰痕与冰床之间,一道无形的、极其微弱的冰魄连接瞬间建立。她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这股连接,并非抽取老村长身上的寒气,而是…引导!
引导冰床那精纯、可控的冰魄寒气,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缓缓渗透进老村长体内!
寒气所过之处,老村长身体表面的白霜迅速凝结、加厚!但这并非伤害!在青霜意志的精确引导下,这股寒气精准地锁定了老村长体内那些被尸毒侵蚀、正在坏死、流脓、散发出恶臭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