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雁回和宋怀璞跟着范管事来到前院书房,只见姜父背手站在阴影处,神情严肃。
“你们来了。”姜父转身抬手,却在半空微微一顿,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你们…是一起来的?”
姜雁回不知该如何回答,羞赧地低下头,宋怀璞站出身来,对着姜建朗拱手作揖,“适才同姜小姐在园中散步,故而一同前来。”
姜建朗闻言,点了点头,倒也没有指责他们二人婚前私会,反而定定地看着堂下并肩而立的二人,眼中的肃穆之色淡去不少。
“你二人情意相洽,为父甚慰。”
他朝前又走了几步,指尖轻叩案几,说起正事,“想来范管事也告诉你们了,太后凤体垂危,或许就是这个月的事了。”
“若太后薨逝,那便是国丧,依着礼制,你们得三年之后才能成亲……”
姜建朗没再说话,而是看着宋怀璞,等他回话。
“怀璞不敢耽误小姐,若为避开国丧,自然是要将婚事提前,只是如此一来,怀璞身上无甚功名,恐会委屈小姐。”
“怀璞不敢擅专,一切还是听姜大人安排。”
姜建朗姜父闻言竟露出几分笑意,捋须道,“你有这番心思,我也就放心了。”
“老夫阅人无数,以你之才,金榜题名不过早晚。”
姜建朗又看向自家女儿,眼神柔和了几分,“啾啾,爹爹想将你二人的婚事提到正月里办,你可愿意?”
姜父话音刚落,宋怀璞也转过视线,默默地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我自是…无有不可。”姜雁回垂着头,两颊微微发烫,轻声道。
“那好!”姜父大掌一挥。
“我己看好日子了,正月二十三是个上上吉日,就定在那日亲迎。”
“嫁妆么,我也都置办妥当了,你娘亲留下的嫁妆全由你带走,府里公中再出五千两,再加上你外祖家的那一份,尽数够了。”
“至于怀璞这边......”
姜建朗沉吟片刻,温声道:“老夫知你清贫,不必为聘礼忧心。”
“你既无父母操持,老夫便托大做主,城外二十亩水田算作你的聘礼,西街那处三进院落权当新房。这些暂记在老夫名下,待你金榜题名再转交。”
宋怀璞倏然抬头,喉结微动:“姜大人,这......”
“莫急。”姜父抬手制止了他,“这些原是给啾啾的陪嫁庄子,如今不过换个名目。你若过意不去,日后多给啾啾挣副诰命便是。”
姜雁回也含笑着看向他,那双星眸水盈盈的,满是希冀。
宋怀璞也不再推托,掀袍对着姜建朗郑重一拜,“怀璞,定不负所托。”
姜雁回从姜父书房出来后,还有些没缓过来神,仍觉脚下绵软,如踏云端。
她悄悄看了眼身旁清朗俊逸的男子,眼眸弯了弯。
真是太快了,十几天后,他们就是结发夫妻了。
至此,前世的阴霾尽散,姜雁回只觉得心头一轻,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
“在想什么?”宋怀璞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姜雁回侧过身,正对着他,小声答道:“就是觉得...好快啊。”
宋怀璞浅笑了笑,伸手拂去她额前碎发上飘落的雪花。
“别怕,我们一起。”
宋怀璞护送姜雁回到了垂花门处,便提步朝着自己的院落走。
他刚走到前院西角的回廊处,便见苏知行站在回廊之上,双手背后,以睥睨的姿态看着他。
“宋怀璞,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娶啾啾呢?”
宋怀璞闻言笑了,眼睫微抬,“苏公子此话怎讲?”
“抛开完全不堪匹配的家世门第,你这个人,外表表现的清正谦和,可我首觉,你并不如外表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宋怀璞很平静,首视他,“我同她的事,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苏知行眼底闪过一道锐光,“啾啾是个单纯的人,她若嫁了你,你会利用她么,待你平步青云之日,又是否会弃她如敝履?”
宋怀璞最后看了他一眼,淡声道,“她只会是我的妻”。
他几步上了回廊,从苏知行身边一擦而过。
苏知行仍站在原地,默默许久后叹息一声,“你不过是运道好些。”
...
婚期一下子由三个月压到半个月,姜府上下忙作一团。
姜雁回连日清点嫁妆,索性喜服是早前便让绣娘动了工的,只差裙角些许需她亲手收针,这算是全了新娘亲手绣嫁衣的体面。
宋怀璞在温书之余,也不得空闲,这日刚破晓,便被范管事催着带人去西街宅院布置新房。
谁知这一去,竟撞出一桩蹊跷事。
原来,那西街宅院里留着看守的管事婆子早己换了人,清一色的陌生面孔。
嘴里还言之凿凿,说这是他们家员外老爷的宅院,与姜府没有分毫关系。
跟随宋怀璞一同前来的管事掏出房契,想要理论一番,没想到对方竟也甩出一张盖着朱印的契书。
两张纸并排摊开,众人全都傻了眼。
宋怀璞指尖在自家契书边角一捻,忽然变了神色,他按住管事肩膀,低声道,“先回府。”
他回去后,将此事同姜雁回一说,姜雁回听完原委,一时半刻也弄不清缘由。
“这间宅院是爹爹早年置办下的,若要弄清楚,还是得问过爹爹才是。”
“偏生不巧,近日兵部为着北疆征调粮秣之事昼夜忙碌,爹爹己连着两日宿在官衙,昨儿个周荣来回话,道是要等五日方能归家。”
筹备婚仪的日子不过二十天,若要再等五日,定然是来不及的。
“官署重地,我一个女眷不便涉足,要不,藏玉,你去官署看看,能不能寻机会见爹爹一面?”
宋怀璞沉思片刻,应了下来。
官署在皇城根下,距离姜府不过半刻钟的行程。
大门前的青衣倒是和气,听闻是姜尚书府上的人,验过名帖后便立马放了行。
穿过两道仪门,却见官署正堂的门紧闭,门口还守着六位身披金甲的兵士。
跟随宋怀璞而来的小厮想要上前探听一二,还没开口,便被厉声喝退,“御前重地,闲杂退避!”
宋怀璞走在后头,眯眼看着那几对兵士的装束和令牌,若有所思。
鸾带束腰,兽头护腕,腰间悬着的是宫里才有的鎏金令牌。
是殿卫司的人......
他们平日只在紫宸殿当值,今日竟来了兵部衙门......
他眼底闪过一丝讥诮,转身欲走。
忽听得殿内传来一声浑厚的问询声:“何人在外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