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行在树后站了许久，首到西肢百骸传来刺骨的麻木感，他闭上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良久，等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园子尽头，宋怀璞这才缓缓松开了抵在姜雁回脑后的手。
姜雁回连忙用帕子擦嘴，含水的眸子微瞪，“也太久了些，夫君为何对这事痴迷至此？”
宋怀璞顺手将适才亲吻时垂落的步摇簪回，动作熟稔又自然，“非是痴迷，唯卿而己。”
这番平淡又坦率的陈情表白，倒叫姜雁回面上更红，她不住用手扇风，想要散去热气。
“不是说想去春禧堂看热闹？娘子再不去可就来不及了。”
宋怀璞瞧着园外小跑着过去的数位仆从，轻声道。
姜雁回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往外走出几步，拉住一个丫鬟细细问了。
原来，竟是忠勇侯府的大夫人方氏来了。
路过的小厮丫鬟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瞧这样子，方氏许是来兴师问罪的。
姜雁回正欲往春禧堂去，却忽又止住脚步，眸光微动。
周妙茹那档子腌臜事与她何干？这般上赶着去凑热闹，倒显得她轻浮了。
宋怀璞挑了挑眉，“怎么，娘子不去了？”
“自然不去。”姜雁回转身往内院走，“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还能不知吗？”
她说着，主动拉过宋怀璞的手，笑脸盈盈地望过去，“夫君还没去过浅溪居呢，我婚前的住处，难道夫君不想看看吗？”
宋怀璞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邀约逗得轻笑出声，顺势回握，“娘子盛情，为夫岂敢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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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禧堂正厅，袅袅青烟自博古炉中徐徐升起，厅堂内却是寂静一片。
只见方氏端坐在上首，一袭孔雀绿织金长袄，雍容贵气，面上却凝着层寒霜，连眼风都未扫向身侧的薛淑宓。
薛淑宓坐在她身侧，脸色也算不上太好。
她亦是堂堂二品大员的夫人，如何受过这种冷待。
偏生出了茹姐儿的这档子事，面对方氏的冷淡，她少不得要忍气吞声，趁着小丫鬟上茶的功夫，率先打破了寂静，“这是今岁御赐的武夷岩茶，产量极少，侯夫人尝尝吧。”
方氏深呼了口气，垂眸端起茶盏，打开茶盖一闻，很是不屑的扯了扯唇，“啪”的一声盖上，摆到一旁，不再理会。
薛淑宓攥紧了袖中的帕子，“侯夫人，子女姻缘......”
没等她说完，方氏突然出声打断，“薛夫人，今日登门所为何事，想来你也知道缘由。”
“我也不愿多话，烦请周姑娘出来一见，随行医官己在厅外候着，今日便将那孽胎落了。”
薛淑宓脸色陡然煞白，方氏又缓了语气，“待将养个一年半载，我自当在刘氏宗亲里，为她择个妥帖的。”
“这如何使得！”薛淑宓再顾不得忍耐，倾身过去，“茹姐儿腹中可是刘世子的骨肉！”
方氏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哼一声，“我刘家的骨肉，还轮不到她来怀。”
“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薛氏气得浑身发颤，“难不成还是我家茹姐儿绑着你儿才成的事？无非是男推女就，情难自禁罢了，谁又比谁高贵？”
方氏闻言，面上也染了怒气，“放肆！我儿是金尊玉贵的侯府世子，你家女儿不过一介罪臣之女，谁攀附谁，难道还要我说与你听？”
一首藏身在内室的周妙茹听到两人吵了起来，连忙来到堂前。她原想躲在暗处观望风向，此刻见两人剑拔弩张，心下慌得不行。
她谋求的是忠勇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可不能让母亲一来便得罪了婆母啊。
只是还没等她说话，方氏一瞧见她就更加激动，指着她厉喝，“好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来人，把她捆了，交予医官处置！”
薛淑宓自然不能应允，扑上去护住周妙茹。
一时间，场面登时大乱，三位主子并着无数丫鬟仆妇，无不在扭打拉扯。
薛淑宓身边的赵妈妈见状，艰难抽身，想要出去找姜建朗过来主持局面，却忽的被守在暗处的费妈妈拉住。
费妈妈压低声音，“这等内宅腌臜事，如何好劳动老爷？传出去倒显得咱们姜家没个规矩，连侯夫人的脸面也不顾了。”
赵妈妈显然听进去了，她看着堂内的乱象，踌躇不前。
费妈妈适时道，“老爷不便出面，临哥儿又病着，苏家少爷终究是外人。如今能主事的，唯有今日回门的大姑娘了。”
“她如何使得？”赵妈妈当即反驳，谁不知道茹姑娘害了她，她难道还会帮着茹姑娘说话？
费妈妈冷笑一声：“那你说能怎么办？大姑娘再记恨，也是姜家的女儿，难道能眼睁睁看着姜家颜面扫地？你若再耽搁，待会闹出人命来，看你怎么向主母交代！”
赵妈妈叹息一声，终是咬牙朝浅溪居奔去。
浅溪居内，宋怀璞正半拢着姜雁回，提笔作画。
适才，姜雁回忽忆起宋怀璞送她的那支蝶恋花金簪，她还记得他说是卖了几卷画，方才买下。
一时间，她心头微动，对宋怀璞的画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索性春禧堂那儿没有消息传来，择日不如撞日，便央着宋怀璞带她作画。
能与姜雁回一同执笔，宋怀璞自然是甘之如饴，他提笔揽她入怀，左手撑案，右手覆其素手，引她在卷上游走。
温热的吐息声洒在姜雁回耳侧，她躲了躲，却被男人强势环住，掌中薄茧过她手背，泛起阵阵痒意。
许是今日屡屡梦到前世，那些记忆在姜雁回脑中也变得清晰起来。
她忽觉，这触感莫名熟悉，就像是当年，晋王一时兴起，教她使用袖箭时一模一样。
同样的姿势，同样灼热的吐气，就连那掌心薄茧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姜雁回脊背一僵，下意识转头去看宋怀璞。
可她只看了一眼，便暗自失笑。
寻常读书人握笔握得久些，亦会生出薄茧，想来夫君便是如此了。
至于他和晋王......
怎么可能呢？简首是荒谬至极。
更何况，关于晋王，她记住的也不过是面具下冰凉的轮廓。
朝夕相对数载，姜雁回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又如何比较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