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的黑暗如同实质的裹尸布,紧紧包裹着亡命奔逃的幸存者。骸骨裂缝陡峭湿滑,每一次下坠般的滑行都伴随着碎石刮擦皮肉的剧痛和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身后,磐石那如同受伤雄狮般的最后咆哮,被能量武器的近距离爆鸣和岩石崩塌的巨响彻底吞没,最终化为一片死寂。那死寂比任何声响都更沉重,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磐石大哥……”猴子带着哭腔的低泣在黑暗中破碎,被急促的喘息和碎石滚落声淹没。没有人回应。只有陈略被幽影死死拽着,在失重般的下滑中,感受到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指,冰冷、颤抖,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不容挣脱的力量。
不知滑行了多久,脚下陡然一空!
噗通!噗通!噗通!
众人如同下饺子般,重重摔进一片冰冷刺骨、散发着浓烈铁锈和腐烂气息的积水里!水并不深,只没到膝盖,但突如其来的撞击和刺骨的寒意,让本就虚弱的几人差点背过气去。
“咳咳…咳咳咳!”陈略呛了好几口腥臭的污水,挣扎着从水里站起,冰冷的寒意瞬间渗透破烂的衣物,冻得他牙齿打颤。肩头和手臂的伤口被脏水浸泡,传来钻心蚀骨的刺痛和麻痒,尤其是那几缕细微的幽蓝纹路,在冰冷的水中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更清晰的、非自然的冰冷光泽。
“都…都活着吗?”老李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在黑暗中响起。
“我…我在…”猴子带着浓重鼻音回应。
“小六…小六胳膊好像断了…”小六痛苦的呻吟传来。
“我…我没事…”张涛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水里扑腾。
幽影最后一个从水里站起,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利落,但陈略敏锐地捕捉到她起身时那极其细微的、因剧痛而导致的僵硬。她肩头那道被幽蓝光束擦伤的深痕,在冰冷脏水的浸泡下,凝结的冰霜非但没有融化,反而如同获得了滋养,边缘蔓延出更多细微的冰晶枝杈!而她手臂上原本属于鬼藤腐蚀的乌黑伤口边缘,那些毛细血管般的幽蓝纹路,此刻也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密集!两种不同源头的“污染”,在冰冷的积水中,仿佛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散发出微弱却令人心悸的幽蓝微光!
“锚点…”陈略的心脏被无形的恐惧攥紧。石壁的警告文字、祭坛核心的碎片信息、灰斗篷女人的低语…幽影身上不断加剧的异变,如同无声的佐证,宣告着她作为“监测点”的身份正因干扰而变得极度不稳定!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猴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脏水,声音充满绝望。
陈略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借着从裂缝极高处透下的、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幽蓝冷焰反光(来自穹顶坠落的晶石残骸),努力打量着西周。
这是一条巨大的、仿佛由远古巨兽肠道化成的隧道。洞壁并非岩石,而是一种深褐色的、布满巨大褶皱和粘滑苔藓的肉质结构!无数粗大如蟒蛇、半透明且内部流淌着幽绿色荧光的藤蔓状菌丝,从洞顶和两侧的肉质褶皱中垂落下来,如同巨大的、活着的帷幕,微微蠕动着。正是这些菌丝散发出的、如同无数萤火虫汇聚般的幽绿光芒,勉强照亮了这条诡异隧道的轮廓,也将浑浊的积水映照成一片粘稠的、令人作呕的黄绿色。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败甜腥气,混杂着铁锈和某种生物腺体分泌物的刺鼻气味。隧道深处一片漆黑,不知通向何方,只有水流缓慢流淌的汩汩声,以及…某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无数细小牙齿在啃噬骨头的“沙沙”声,从幽暗的深处隐隐传来。
“不知道…但必须离开这里!”幽影的声音嘶哑而冰冷,她迅速扫视环境,目光最终落在那垂落的、散发着幽绿荧光的巨大菌丝上,眉头紧锁,“这些光…不对劲!都别碰那些东西!”
她的话音刚落!
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震动感,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猛地掠过陈略的全身!这次的感觉比之前在裂缝中那次更加强烈!源头并非外界,而是首接来自他的意识深处!仿佛某种沉寂的、破碎的“弦”,被强行、粗暴地再次拨动!
紧接着,视野右下角那片猩红,如同受到强烈干扰的屏幕,剧烈地闪烁、扭曲起来!数字的边缘,那道幽蓝色的污痕光痕,瞬间变得刺目欲盲!
死亡人数:838。
数字艰难地稳定下来,但边缘的幽蓝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剧烈地明灭着,散发出一种极度不稳定的、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几乎就在陈略视野中数字异动的同一时间!
“沙沙沙——!!!”
隧道深处那原本细微的啃噬声,骤然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密集!仿佛有亿万只饥饿的虫豸被瞬间惊醒!紧接着,整个肉质隧道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噗嗤!噗嗤!噗嗤!
两侧肉质洞壁上巨大的褶皱猛地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如同复眼般排列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孔洞!孔洞深处,无数条细长、惨白、顶端长着吸盘状口器的“触须”,如同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它们的目标并非众人,而是那些垂落的、散发着幽绿荧光的巨大菌丝!
惨白的触须狠狠刺入粗大的菌丝!菌丝内部流淌的幽绿荧光如同被汲取的汁液,顺着触须疯狂倒流!被吸食的菌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暗淡、失去光芒!
随着菌丝光芒的熄灭,隧道内本就微弱的照明迅速衰减!黑暗如同潮水般从隧道深处汹涌扑来!
“光!它们在吞噬光源!”老李惊恐地尖叫。
“快走!往有光的地方跑!”幽影厉声嘶吼,一把拽起因视野数字异动和灵魂震颤而有些失神的陈略,朝着隧道前方、菌丝光芒尚未完全熄灭的方向亡命狂奔!猴子和小六架着因断臂剧痛而呻吟的小六,老李拖着吓瘫的张涛,紧随其后!
崩塌开始了!
失去了菌丝光芒的支撑,隧道顶部的肉质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大块大块覆盖着粘滑苔藓的“肉块”混合着腥臭的粘液,如同腐烂的内脏般轰然坠落!狠狠砸进浑浊的积水中,溅起恶臭的浪花!
众人如同在崩塌的巨兽腹腔内奔逃,脚下是粘滑的肉质地面和冰冷的积水,头顶是不断坠落的腐烂肉块和断裂的惨白触须!身后,黑暗如同贪婪的巨口,吞噬着最后的光明,那亿万啃噬的“沙沙”声如同死亡的潮汐,紧追不舍!
“这边!有个岔口!有光!”跑在最前面的猴子突然指着左前方大喊。
只见隧道左侧的肉质洞壁上,裂开了一道相对狭窄、但内部却散发着微弱、稳定白色冷光的缝隙!那光芒虽然微弱,却与菌丝的幽绿荧光截然不同,带着一种人造物的冰冷质感!
生的希望!
众人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朝着那道散发着白色冷光的缝隙冲去!
就在陈略被幽影拖着,即将冲入缝隙的瞬间!
嗡——!!!
第三波!更加强烈、更加狂暴的震颤感,如同高压电流般狠狠贯穿陈略全身!这一次,伴随而来的不再是视野中数字的异动,而是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精神冲击!无数混乱的、非人的低语碎片,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脑海!
“……清除程序…启动…”
“……污染源坐标…锁定…”
“……倒计时…5…”
冰冷的、毫无情感的计数声,如同丧钟,首接敲响在陈略的灵魂深处!
“呃啊——!”陈略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幽影死死拽住他,强行将他拖进了散发着白色冷光的缝隙!
缝隙内部是一个相对干燥、由某种光滑金属构成的狭窄通道。冰冷的白色灯光来自镶嵌在金属顶部的灯带。通道内空无一物,只有前方一扇紧闭的、厚重的、印着褪色三角危险标志的金属气闸门。
暂时安全了。
众人瘫倒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剧烈地喘息,如同离水的鱼。猴子和小六检查着小六扭曲的手臂,老李和张涛惊魂未定地看向缝隙外那彻底陷入黑暗和崩塌的恐怖隧道。
幽影松开陈略,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她急促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浸湿了额前的黑发。她低下头,看向自己左臂的伤口。
陈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脏瞬间沉入冰窟!
只见幽影手臂上,那原本只是边缘蔓延幽蓝纹路的乌黑腐蚀伤,此刻中心区域,竟然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清晰的——幽蓝色的倒计时数字:“5”!
那数字如同用最精密的激光蚀刻在皮肉之下,散发着冰冷、非人的幽蓝光芒,并且……正在极其缓慢地、却无可阻挡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