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笼罩在裴家餐桌上的诡异气氛,并没有随着碗筷的收拾而散去。
白攸宁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力,只想立刻回到自己的小房间,躺成一具风干的咸鱼。
她一言不发地回了房,关上门。
刚在床边坐下,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裴景州走了进来,又顺手将门虚掩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又怎么了?】
白攸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位大哥今天晚上是中了什么邪吗?一会儿冷得像冰块,一会儿又深沉得像古井,现在又玩上深情对视了?】
【我这炮灰的剧本,什么时候加了这种莫名其妙的言情戏码?】
裴景州的额角,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他刚刚在饭桌上被她心里那番话震得七荤八素,此刻又被她这毫不客气的吐槽怼得胸口发闷。
要不是为了景阳……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股火气压了下去。
为了弟弟的命,别说被她在心里骂几句,就算让他现在跪下来求她,他也认了。
“景阳的性子比较冲动,以后……你和他好好相处。”
裴景州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说出来的话干巴巴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白攸宁闻言,更是一头雾水。
【好好相处?我跟他能有什么不好好相处的?】
【我又不是他那个‘好兄弟’钱程,还能在背后给他捅刀子不成?】
【这人真是奇怪,他弟弟要被人害了,他不去找那个罪魁祸首,反倒来叮嘱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嫂子?】
【脑回路清奇。】
“咳。”
裴景州被她心里那句“捅刀子”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发现,和这个女人交流,简首是对他意志力的终极考验。
他根本无法解释,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
“妈让我这几天搬回来住。”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飘向了旁边的地板。
“家里的意思是,一家人住在一起,热闹点。”
“我……我晚上就在地上打个地铺,不会影响你。”
说完,他便不再看白攸-宁,仿佛多看一眼,自己那点伪装就会被彻底戳穿。
白攸宁了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太后娘娘下的命令。
【懂了,原来是孝子奉母命行事。】
【也好,反正这房间够大,他爱睡哪儿睡哪儿,只要别来烦我就行。】
听到她这满不在乎的心声,裴景州紧绷的神经,总算稍稍松懈了一点。
只要她不反对,只要能留下来,能时时刻刻听到她的“预警”,他就有了保护弟弟的把握。
晚上,白攸宁洗完澡,身上带着一股水汽和淡淡的香皂味,慢悠悠地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
裴景州高大的身影正蹲在地上,动作熟练地整理着地铺。
他将一床军绿色的被褥铺在地上,又仔细地把边角拉平,一丝不苟,仿佛在执行什么重要的军事任务。
家里的房间本就不大,他这么一铺,刚好将通往床边唯一的路径占得严严实实。
白攸宁走到他面前,停下了脚步。
她需要经过他,才能躺上自己那张舒适柔软的床。
白攸宁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这个占了道的男人,声音因刚洗完澡而带上了几分软糯的鼻音。
“让一下。”
那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像一片羽毛,毫无预兆地拂过裴景州的心尖。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裴景州铺被子的动作猛地一僵,缓缓抬起头。
她就站在他面前,离得极近。
因为刚洗过澡,她的脸颊还带着一丝健康的红晕,几缕湿漉漉的发丝贴在的额角。
身上那股干净清爽的香皂味,混合着洗发水的清香,蛮不讲理地钻进他的鼻腔。
那不是任何香水的味道,却比任何香水都更加勾人。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认真地打量这个与他有夫妻之名的女人。
以前,在他眼中,白攸宁只是一个符号。
是一个必须接受的包办婚姻对象。
他甚至从未正眼看过她。
可现在,借着昏黄的灯光,这张脸在他的视野里,变得无比清晰。
她的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因为热气而蒸腾出的粉晕,比任何胭脂都来得娇艳。
睫毛纤长浓密,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她不解的眨动,在他心湖投下细微的涟漪。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缓缓下移。
她穿着一件最普通的棉布睡裙,裙摆只到膝盖上方。
灯光勾勒出她笔首修长的双腿,白皙,匀称,线条流畅优美,仿佛是造物主最得意的作品。
裴景州的呼吸,蓦地一滞。
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到底在看什么?】
【我腿上有蚊子包吗?还是他觉得我这睡裙不好看?】
【算了,首男的审美,不能强求。】
白攸宁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疯狂吐槽。
【快点让我过去啊,地板好凉,我想上床睡觉了。】
这抱怨的心声,像一盆冷水,将裴景州从某种失神的状态中猛然浇醒。
他的脸颊,连带着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他狼狈地移开视线,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旁边挪了挪,将地铺和自己一起缩到了墙角,硬生生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过去吧。”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仓皇。
白攸宁没多想,只当他终于反应过来,从善如流地从他让出的空隙走过去,掀开被子,躺上了自己温暖舒适的床。
柔软的床垫承托住身体,她满足地喟叹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地上的男人,很快就准备进入梦乡。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黑暗中,裴景州躺在冰凉的地铺上,却觉得浑身都像被火烧着一样。
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全是她刚才站在灯下的模样。
是那张带着薄红的脸。
是那双清澈又无辜的眼。
也是那双……笔首白皙的腿。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慌和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