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八点五十九分。
冰冷的屏幕右下角,跳动的数字如同死神的倒计时,每一次闪烁都狠狠切割着林晓阳紧绷欲断的神经。办公区压抑的死寂中,无数道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黏在她苍白狼狈的后背上,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和巨大的屈辱感。胃部的绞痛在精神的高度紧张下变得尖锐而清晰,像一只冰冷的手在腹腔里狠狠搅动。手腕上那圈深红泛紫的淤痕,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带来清晰的、如同被烙铁烫过的剧痛。
她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背脊挺得笔首,像一根被强行绷紧、随时可能断裂的弦。宽大的旧睡衣套在身上,与周围冰冷精致的办公环境格格不入,像一个误入钢铁丛林的、被剥光了羽毛的异类。湿漉漉的头发随意包裹着,几缕发丝黏在汗湿冰冷的额角。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行冰冷的“08:59”,瞳孔因为巨大的压力和恐惧而微微收缩。
九点。
总裁办公室。
最终的审判。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志堤坝。昨夜公寓里那毁灭性的癫痫发作,雨夜门口那如同深渊般的冰冷凝视,夏冉家那场粗暴的喂药……所有炼狱般的画面在她混乱的脑中疯狂旋转、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那个男人……顾承屿……他如同掌控一切的冰冷神明,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碾碎她所有的尊严和反抗。
逃?
无处可逃。
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后的、冰冷的决绝,如同沉重的铅块,坠着她的西肢百骸。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灼烧着喉咙,如同燃料,点燃了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名为“面对”的火焰。
她必须去。
像个走向刑场的死囚。
至少……在毁灭来临之前,保持最后一点可悲的体面。
八点五十九分三十秒。
林晓阳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动作因为身体的虚弱和剧痛而显得踉跄了一下,她扶住冰冷的桌沿才勉强站稳。巨大的眩晕感袭来,眼前阵阵发黑。胃部的绞痛让她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办公区里压抑的低语声瞬间消失!所有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更加炽热地聚焦在她身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艾米丽方向那道淬了毒液般的、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皮肤。
她挺首背脊,无视了所有的目光和胃部的剧痛,迈开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牵扯着手腕的剧痛和腹腔深处的冰冷搅动。她像个游魂,一步一步,穿过这片由目光和窃窃私语构筑的冰冷荆棘丛。
目的地:走廊尽头。
那扇厚重的、象征着绝对权力和冰冷秩序的总裁办公室大门。
距离在脚下缩短。
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终于,停在了那扇紧闭的、深棕色实木大门前。
冰冷的金属门把手在头顶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像毒蛇冰冷的獠牙。门板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块简洁的银色铭牌:总裁办公室。每一个笔画都透着拒人千里的冰冷和威严。
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让林晓阳瞬间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胃部的绞痛似乎被这压力激得更加尖锐!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酸涩的刺痛。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在死寂的走廊里如同垂死的哀鸣。
她伸出手。
那只布满淤痕的左手,因为恐惧和疼痛而剧烈地颤抖着,指尖冰凉。悬停在冰冷的金属门把手上方,几寸的距离,却仿佛隔着生与死的鸿沟。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要转身逃离!但脑海中闪过夏冉担忧的脸,闪过昨夜那粗暴喂药时他眼中冰冷的死寂,闪过那深棕色药瓶的标签……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
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被她死死逼了回去。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如同冰渣,灼烧着喉咙,也短暂地麻痹了巨大的恐惧。
然后,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和意志力,她的指尖猛地落下,握住了那冰冷刺骨的金属门把手!
“咔哒。”
一声轻响,如同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转动。
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
一股强大而冰冷的、带着雪松冷冽气息的空气,如同等待己久的巨兽,瞬间从门缝里汹涌而出,狠狠扑打在林晓阳的脸上!那气息霸道、强势、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掌控感和……昨夜那场风暴残留的、令人心悸的余威!
巨大的压迫感让她呼吸一窒!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推开门。
沉重的实木大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光线和所有窥探的目光。也彻底将她投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由冰冷和绝对权力构筑的独立空间。
巨大的落地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沉甸甸地压在城市的天际线上,吝啬地透进几线毫无温度的光。整个办公室空旷、冰冷、色调以深灰和黑色为主,线条冷硬简洁,每一件家具和摆设都一丝不苟,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精英感和冰冷的秩序感。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古龙水气息,混合着高级皮革和纸张的味道,形成一种强大而压抑的氛围。
办公室中央,巨大的黑色办公桌后,空无一人。
林晓阳的心脏猛地一缩!巨大的疑惑和一种更深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他不在?
她的目光如同受惊的飞鸟,仓惶地扫视着冰冷的空间。
然后,猛地定格在落地窗前!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沉默的黑色剪影,正背对着门口,静静地站在那里。
顾承屿。
他依旧穿着那身熨帖得一丝褶皱也无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挺拔如松。晨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勾勒出他宽阔而充满力量感的肩背轮廓,和那线条冷硬的后颈。湿漉漉的黑发似乎己经干透,一丝不苟地梳理过,透着一贯的冷峻。
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俯瞰着脚下如同蝼蚁般渺小、在铅灰色晨曦中缓慢蠕动的城市车流。双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深不可测的沉寂。
没有回头。
没有动作。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波动。
仿佛一尊凝固在巨大玻璃幕墙前的、由寒冰和钢铁浇筑而成的雕像。
巨大的压迫感,无声地、排山倒海般地从那个沉默的背影弥漫开来,瞬间填满了整个冰冷空旷的空间!沉重地压在林晓阳的胸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僵立在门口,距离那个背影不过十米之遥,却感觉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冰冷鸿沟。胃部的绞痛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变得尖锐无比,冷汗瞬间浸透了内里的衣衫。手腕上的淤痕传来清晰的刺痛。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失序的心跳声,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如同擂鼓般轰鸣。
时间在无声的、令人窒息的压迫中缓慢爬行。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林晓阳感觉自己像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承受着无声的、彻骨的审视。那背对着她的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恐惧。它像一张无形的、缓缓收紧的巨网,一点点地勒紧她的心脏,挤压着她肺里仅存的空气。
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被这巨大的沉默彻底压垮,意志力即将崩溃的边缘——
落地窗前那个如同凝固般的高大身影,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窒息的从容,转过了身。
深潭般的眸子,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穿透了冰冷的空气,精准地、毫无温度地落在了林晓阳苍白狼狈、布满惊惧的脸上。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凝固的、如同西伯利亚冻原般的冰冷死寂。
一种……洞悉一切的、审判般的穿透力。
林晓阳的心脏骤然停跳!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巨大的恐惧让她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停滞了!
顾承屿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扫描仪,缓缓地、极其细致地扫过她的全身。
从她湿漉漉、随意包裹的头发。
到她苍白如纸、布满泪痕和冷汗的脸颊。
到她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洗得发白、如同耻辱印记般的宽大旧睡衣。
再到她赤着的、踩在冰冷地板上的、微微颤抖的双脚。
最后……
他的视线精准地、如同手术刀般,落在了她垂落在身侧、那只布满深红泛紫淤痕的左手手腕上。
那圈刺目的伤痕,在灰白的晨光下,如同一个无声的控诉,一个被强行烙印的耻辱标记。
顾承屿的目光在那淤痕上停留了大约三秒。
深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快得如同错觉。
像是冰层下暗流的一丝涌动。
又像是……深渊凝视时,一丝极其短暂的、难以捉摸的凝滞。
随即,那丝细微的波动便消失无踪,重新归于一片深沉的、冰冷的死寂。
他没有说话。
没有询问。
没有斥责。
只是极其缓慢地、迈开了脚步。
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冰冷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声响。
沉稳。
无声。
却带着一种终结一切的、不容抗拒的强势。
一步。
两步。
他沉稳地走向办公室角落那个巨大的、镶嵌在墙壁里的银色双开门冰箱。
高大的身影在林晓阳惊恐的视线里移动,每一步都像踩在她濒临断裂的心弦上。
停在冰箱前。他伸出那只骨节分明、异常有力的手,握住了冰箱冰冷的金属门把手。
“咔哒。”
一声轻响。
冰箱门被拉开。一股冷气瞬间涌出。
顾承屿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里面整齐排列的瓶装水、能量饮料和一些水果。然后,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从冷藏室最上层,精准地拿起了一个小小的、透明的塑料分装药盒。
药盒分成几个小格子。最上面一格,整整齐齐地放着几粒熟悉的、缓解胃痉挛的药片。
正是他昨夜让夏冉转交给林晓阳的那个药盒!
他竟然……把它带回了公司?!放进了他的冰箱?!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掌控的寒意,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林晓阳的全身!她看着顾承屿拿着那个药盒,看着他冰冷平静的侧脸,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无处宣泄的屈辱感让她浑身冰冷!
顾承屿拿着药盒,转过身。
目光再次精准地落在林晓阳惊恐万状的脸上。
然后,他迈开脚步,沉稳地走向她。
高大的身影带着那股强大而冰冷的压迫感,再次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晓阳即将崩溃的神经上!
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遥。
巨大的阴影瞬间将她完全笼罩!那股浓烈的雪松冷冽气息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让她几乎窒息!
顾承屿微微垂下眼睑。深潭般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穿透力。
他伸出了手。
那只拿着透明药盒的、骨节分明的手,递到了林晓阳的面前。
药盒里,白色的药片在灰白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我的东西。”顾承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实。冰冷的字眼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所有权宣告。
“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