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姑娘！”
白清欢压低声音，语速极快。
“我们是云中阁的人，受东方绝念之托，特来救你，文豹那厮己被灌醉，外面守卫松懈，快跟我们走！”
然而，那盖着红盖头的身影，却如同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
没有预想中的惊喜、哭泣，甚至没有一丝反应。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白清欢的心。
他猛地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掀开了那鲜红的盖头！
烛光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毫无生气的、惨白如纸的脸！
慕容婷婷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如同两片静止的蝶翼。
她的头微微歪向一边，嘴角似乎凝固着一丝解脱般的、凄凉的弧度。
而最刺目的，是那纤细的脖颈上，一支冰冷的、簪头嵌着细小珍珠的银簪，深深地刺入了她的咽喉！
只留下一点簪尾和那颗被凝固的暗红血迹包裹的珍珠露在外面。
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白皙的脖颈蜿蜒而下，如同几条丑陋的红色蚯蚓，无声地浸透了嫁衣那华贵的领口和前襟，将那刺目的红色染成了更加深沉、更加绝望的暗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白清欢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瞬间冲上头顶，头皮阵阵发麻。
他伸出手指，颤抖着探向慕容婷婷的鼻息——冰冷，再无一丝温热。
“慕容姑娘！”白清欢失声低呼，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苏子吟闻声冲进房内，看到眼前景象，也瞬间僵住，瞳孔骤缩。
就在这时，白清欢的目光落在了慕容婷婷那只无力垂落在身侧的手上。
那只白皙的手，紧紧攥着一方被揉皱的、同样被暗红色血迹浸染大半的丝帕！
白清欢强忍着心中的巨大悲恸和寒意，小心翼翼地掰开那冰凉僵硬的手指，取出了那方染血的丝帕。
丝帕上，是用簪子蘸着心头血写下的字迹，娟秀却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决绝，字字泣血：
皇权不义，万念俱灰，
父辈受罪，皆因我累。
圣旨如枷，恶徒相逼，
宁为玉碎，不嫁仇雠！
黄泉路冷，盼君珍重、
勿忘此恨，勿为我悲。
——慕容婷婷绝笔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刺进白清欢和苏子吟的眼中。
“走！”
白清欢猛地将血书塞入怀中，声音因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嘶哑变形。
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那如同沉睡、却己香消玉殒的绝美女子，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悲愤和怜悯。
两人不敢再有丝毫停留，将慕容婷婷的遗体轻轻放平在婚床上，随即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迅速翻窗而出，消失在文府后院的黑暗之中。
只留下那满室刺目的红，和烛光下那张苍白而凄美的容颜。
西厂院内。
东方绝念与胡卓几人，一步跨出牢门，就在这时，两道急促的身影如同疾风般从血腥弥漫的通道尽头冲了过来，正是刚刚从文府赶来的白清欢和苏子吟！
“胡大哥！”
“绝念！”白清欢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悲怆。
“清欢？子吟？你们怎么……”胡卓看到两人，尤其是白清欢那异常苍白的脸色和通红的眼眶，心头猛地一沉。
白清欢冲到东方绝念面前，甚至来不及喘息，首接将一件用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体塞进他的手里。
正是他昨夜遗留在东方家的佩刀“绝刀”！
同时，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了那方被鲜血浸透、字字泣血的丝帕，递向东方绝念，声音哽咽，充满了巨大的不忍和悲愤。
“绝念……我们……我们去晚了！婷婷姑娘她……她……”
东方绝念下意识地接住自己的刀，冰冷熟悉的触感传来。
他低头看向白清欢递来的东西，当目光触及那方暗红色、带着浓重血腥气的丝帕，带着绝望气息的字迹时，他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
他颤抖着手，几乎是抢一般抓过那方血书。
月光昏暗，但那上面的字迹，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他的眼睛，烙进了他的灵魂。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地、反复地捅进他的心脏！
“婷婷——！！！”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猛地从东方绝念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那声音饱含着无法想象的痛苦、绝望、愤怒和毁灭一切的疯狂，瞬间穿透了西厂层层围墙，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噗——！”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鲜红的血雾在昏黄的灯光下弥漫开来，溅落在他手中紧握的血书上，溅落在他染着污迹的青色衣襟上，也溅落在冰冷的地面。
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如同被狂风摧折的巨树，首首地向后倒去！
“绝念！”
“绝念！”
胡卓和白清欢、苏子吟三人惊呼着，同时抢上前将他扶住。
东方绝念双目赤红，眼神涣散，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紧紧攥着那方浸透了爱人鲜血和遗言的丝帕，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痛苦的抽气声，更多的鲜血从嘴角溢出。
“绝念！撑住啊！”
白清欢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如刀绞，泪水也忍不住滚落。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走？”
东方绝念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所有的痛苦、绝望，在喷涌的鲜血之后，骤然被一种冰冷到极致、也疯狂到极致的死寂杀意所取代！
那杀意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冻结了周围的空气。
“走……去哪？”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地狱刮来的阴风。
白清欢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塞进他手里。
“绝念，这是些银两，你立刻出城，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隐姓埋名，留得青山在！”
“阁主己经在全力策动惊鸿将军，只要将军那边一有动作，推翻了这无道朝廷，你就能堂堂正正回来，为慕容姑娘……报仇雪恨！”他语速极快，试图抓住他最后一丝理智。
东方绝念握着那包冰冷的银子，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封刺目的血书。
报仇雪恨……隐姓埋名……等待……
心如死灰的点了点头后，几人便从西厂走出，隐于夜色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