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的竹哨声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荡涤了狂暴的蜂群!毒蜂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在空中混乱地盘旋、碰撞,发出焦躁不安的嗡鸣,却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攻击阵型。白先生握着陶埙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死死盯着巷口阴影处,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谁?!”
柳三娘压力骤减,趁机几个翻滚脱离蜂群最密集处,同样惊疑地看向哨声来源。
月光下,巷口缓缓走出一个身影。不高,甚至有些佝偻,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头上戴着破旧的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他手中握着一截青翠欲滴的细竹哨,刚才那救命的清音正是由此发出。
“路过,听不得虫子吵。”斗笠下传出一个苍老、干涩,却异常平静的声音,仿佛刚才只是驱散了一群恼人的苍蝇。
“驱蜂哨?你是南疆哪一支的?”白先生眼神阴冷如毒蛇,试图从对方身上找出熟悉的痕迹。
“南疆?老头子逃荒来的,不懂什么支。”斗笠人声音毫无波澜,手中的竹哨却似无意地转了个角度,对着空中依旧盘旋的蜂群,又发出一声短促的低鸣。
嗡鸣的蜂群如同得到了指令,竟不再理会柳三娘和白先生,调转方向,如同退潮般迅速飞回了那间半塌的土坯房内,消失不见!
举重若轻!控虫之术远在白先生之上!
白先生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和更深的怨毒。他深知自己遇上了硬茬子,对方看似老朽,手段却深不可测。
“好!好得很!山水有相逢!”白先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怨毒地瞪了斗笠人和柳三娘一眼,不再犹豫,转身就逃!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速度极快。
柳三娘想追,但身上蜂毒带来的麻痹和眩晕感加剧,脚步一个踉跄。
“别追了,他逃命的本事比玩虫子强。”斗笠人淡淡开口,走到柳三娘身边。他并未摘下斗笠,只是伸出枯瘦的手指,在柳三娘被蛰的手臂和脖颈处快速点了几下。手法奇特,带着某种韵律。
说来也怪,被他点过的地方,那股火辣辣的灼痛和麻痹感竟迅速消退,只剩下些许红肿。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柳三娘强撑着行礼,心中惊疑不定。这老人是谁?为何出手相救?那驱蜂哨…绝对是南疆秘术!
“谢就不必了。”斗笠人声音依旧平淡,“那穿灰皮的,养的是‘噬心痋’,歹毒得很。他盯上你们,是冲着你们手里那点‘脏东西’(指蚀骨引残留)和…那丫头身上的‘火烙印’来的吧?”他的斗笠微微转向柳三娘,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她内心的震惊。
他竟知道虫母烙印!
“前辈…您知道这‘火烙印’?”柳三娘声音带着急切。
“知道一点。”斗笠人似乎在斟酌词句,“那矿洞里的东西,不是寻常蛊物。是有人用邪法,将地底阴脉的秽气和横死矿工的怨气,强行糅合催生出的‘地痋’!霸道、贪婪,以血肉怨念为食。它留下的‘火烙印’,如同跗骨之蛆,会不断吞噬宿主的精气神,壮大自身,最终将宿主吸干,化为它破土而出的养料!时间拖得越久,越难剥离,宿主也会渐渐被它的嗜血欲望侵蚀,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柳三娘听得浑身发冷:“前辈!可有解法?求您救救我家恩公!”
斗笠人沉默片刻,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解法…难。要么,深入矿穴,彻底诛灭地痋母体,印痕自消。但地痋己成气候,藏身阴脉,凶险万分。要么…”他顿了顿,“找到能克制阴秽地痋的‘阳煞之物’,暂时压制甚至削弱烙印,争取时间。但此物…可遇不可求。”
阳煞之物?柳三娘心中焦急:“何谓阳煞之物?何处可寻?”
“天生地养,至阳至烈,能破邪祟秽气者。”斗笠人缓缓道,“比如…雷击百年桃木心,比如…深埋地底千年的赤阳暖玉,又比如…某些蕴含纯阳火气的异兽精血。这些东西,寻常地方难觅踪迹。”
希望渺茫!柳三娘的心沉了下去。
“此地不宜久留,那灰皮不会罢休。”斗笠人提醒道,“告诉那丫头,固守本心,勿被烙印邪念侵蚀。若寻得阳煞之物线索…可到城南土地庙后第三棵老槐树下留记号。”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步入阴影,几个呼吸间便消失不见,如同从未出现过。
柳三娘带着沉重的心情和斗笠人的警告,匆匆返回小院。刚进院门,就见陈算盘一脸惊恐地冲过来:“三娘!不好了!恩公她…她把自己锁在地窖里了!里面…里面传来好可怕的低吼声!像…像野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