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最没有立刻回到留观室,反而走到一个隐秘的角落里。
拿出手机,打了副队长周延的电话。
“喂,周延。”
“队长,会开完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周延略带疑惑的声音。
“我这边有急事,走不开。”
陈最压低声音,带着命令口吻。
“剩下的事情,你全权处理。报告你看着写,需要我签字的地方先空着,回头我补。有任何紧急情况,随时打我电话。”
“啊?哦哦,好的队长。”
周延明显愣了一下。
队长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扔下整个会议室跑掉己经是破天荒,现在居然要撂担子几天?
但出于对陈最绝对的服从,他没多问一句,只是干脆利落地应下。
“放心交给我,你忙你的。”
挂了电话,陈最轻声走回留观室,里面安安静静的,都陷入了沉睡。
陈最坐到池潇潇旁边的椅子上。
病床上的人依旧昏迷着,面罩覆盖了大半张脸,显得她更加脆弱娇小。
灯光下,脸色惨白到几乎透明,嘴唇因干裂而微微起皮,毫无生机。
巨大的心疼和后怕,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庆幸消防员来得及时,庆幸她哥哥赶到了医院,更庆幸自己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如果…他不敢想那个如果。
他伸出手,包裹住她微凉的手心。
他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渡向她冰凉的指尖。
他低着头,目光专注地描摹着她安静的睡颜,心疼她遭受的无妄之灾。
……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浑浊的水底,挣扎着向上浮动。
池潇潇费力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眼前的世界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白雾气,一切轮廓都模糊不清。
剧烈的眩晕伴随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
池潇潇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扭曲。
她忍不住蹙紧了眉头,这动作牵扯到了面部肌肉,她立刻感受到氧气面罩箍在脸颊和鼻梁上带来的压迫性疼痛。
更难受的是胸腔深处传来的灼痛和强烈的异物感。
每一次吸气,都像有粗糙的砂纸在摩擦着她的喉咙和气管。
一首延伸到肺腑深处,带来尖锐的刺痛和难以抑制的咳嗽欲望。
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微弱嘶哑的呻吟。
头沉重地陷入枕头里,眼前发黑,天旋地转的感觉更甚。
过了好久,眩晕感才稍稍退却。
让她能勉强辨认出头顶刺眼的灯光,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地钻进鼻腔。
医院……
她还活着。
脑海里最后的记忆涌现出来,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压在池潇潇心头。
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先是晓宇的事情,现在又差点葬身火海。
等出院了,一定要去庙里好好烧香,拜拜佛,驱驱这缠身的霉运和邪气。
池潇潇在混沌的思绪中迷迷糊糊地想着。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影靠近她。
光线涌入,池潇潇下意识地眯起眼。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她努力聚焦视线,但那层生理性的雾翳和大脑的迟钝,让眼前的人面容模糊不清,只看到一个轮廓。
来人看到她睁着眼睛,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疾步走过来,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温柔地覆盖在她手上。
“醒了?”
低沉的男声响起,小心翼翼的询问她。
池潇潇茫然地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
听着那有点熟悉的声音,大脑却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将信息对应起来。
他是谁?
医生?
护士?
还是消防员?
她只是呆呆地望着,眼神空洞而迷茫。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那模糊的轮廓才在混沌的脑海里逐渐拼凑起来。
那双即使在模糊视线里也显得格外专注深邃的眼睛……
“陈…最?”
一个名字,从她嘶哑的嗓音中蹦出来。
戴着面罩的声音细微,陈最又往下低了一点。
“嗯。”
陈最的回应坚定肯定。
他看着她因不适而紧皱的眉头,心里的怜惜几乎要溢出来。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得拂过她微凉的脸颊,“是我。”
“你、你怎么、在这里?”
池潇潇艰难地挤出问题,声音破碎得像个小公鸭。
“我看到新闻了,”
他低声解释着,声音很低很低,怕惊扰到她。
“你住的小区起火,我打不通你的电话,就赶过来了。”
可是……
池潇潇混沌的思绪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熟悉的气息。
好像是她哥哥。
“你,一首在这里吗?”
陈最看着她茫然的眼神,明白她可能捕捉到池一鸣短暂停留的气息。
他没有丝毫居功的意思,坦然地摇头。
“不完全是,你哥哥来过,他有紧急工作,不能久留,确认你情况稳定后就先走了。”
池潇潇这才确定,那不是幻觉。
哥哥真的回来了,在她最危险的时候赶到。
“医生说了,”
“你还要在留观室观察一晚上,等指标完全稳定才能转普通病房,别怕,我在这里,有什么不舒服嗯,立刻告诉我。嗯?”
陈最的嗓音平稳有力,时时刻刻都在向她传递着安定的力量。
池潇潇脑子像是灌满了铅块,运转得很慢。
有些更细节的东西,她想问,但沉重的疲惫再次袭来。
眼皮像有千斤重,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无法抵抗那股强大的倦意。
面罩下的呼吸变得深长而均匀,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
她又陷入昏沉的睡眠之中。
陈最一首保持着那个微微前倾的姿势,看她再次陷入沉睡,呼吸虽微弱但平稳。
他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了一点。
他没有离开,甚至没有移动位置,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