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僵在那里。
手腕上传来的滚烫触感和力量,颈侧他灼热的呼吸,还有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依恋……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牢牢困住。
理智尖叫着让她立刻挣脱,但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一股陌生的、混杂着怜悯、酸楚和一丝难以言喻悸动的情绪,在她冰封的心湖深处,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急促的呼吸声,和窗外呼啸的风雨。
“放开!”苏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腕。
她的心跳如擂鼓,冰封的心墙在那双绝望的眼睛注视下,裂痕正在无声地蔓延。
“别……”厉司爵的意识在剧痛和高烧中浮沉,只凭着本能死死攥住这唯一的“浮木”,力气大得惊人,指节泛白。
“晚晚……别丢下我……” 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濒死的哀求。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气氛紧绷到极致时——
“妈咪?”一个清脆稚嫩、带着疑惑和担忧的声音在病房门口响起!
苏晚和厉司爵同时一震!
苏晚猛地转头,只见晴晴穿着可爱的睡衣,抱着她的小兔子玩偶,正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门口!
显然是小墨没看住,让她偷偷溜了出来,循着声音找到了这里!
“晴晴!”苏晚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猛地挣脱了厉司爵的手!
力道之大,让本就虚弱的厉司爵闷哼一声,手臂无力地垂落,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了被抛弃的绝望。
苏晚迅速转身,几步冲到门口,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用身体挡住了她看向病床的视线:“宝贝,你怎么跑出来了?哥哥呢?”
“哥哥……哥哥没在……黑黑的……”晴晴似乎被妈咪紧张的样子吓到了,小嘴一瘪。
“晴晴怕……听到声音……” 她好奇地探着小脑袋,想越过苏晚的肩膀看向里面。
“妈咪,坏叔叔……在哭吗?他好可怜哦……”
“没有!叔叔没事!”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紧紧抱着女儿,心有余悸,语气严厉了几分。
“晴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跟妈咪回去!” 她不敢想象,如果晴晴看到厉司爵此刻那副濒死的惨状,会留下怎样的阴影。
她抱着晴晴,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病房,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门被关上。
病房内再次陷入死寂。
厉司爵维持着被甩开的姿势,手臂无力地搭在床边。手腕上还残留着她挣脱时的冰凉触感。
他听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女儿那软糯的“坏叔叔好可怜”,巨大的失落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将他彻底吞噬。
他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鬓角。连最后一点微弱的温暖,也被他亲手推开了。
苏晚将晴晴送回儿童房,安抚好女儿,又叮嘱了小墨看好妹妹,这才疲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靠在门板上,心脏仍在剧烈跳动,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厉司爵那滚烫而绝望的力道。
晴晴那句天真的“坏叔叔好可怜”,更是在她心头萦绕不去。
她走到洗手间,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试图浇灭心头的烦乱。
镜中的女人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带着她自己都厌恶的动摇。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极其简洁:
「苏小姐,方便面谈吗?关于厉先生的身体状况,有些情况你需要知情。温言。」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温言?他找她做什么?
关于厉司爵的身体……难道又有变故?联想到那张诡异的处方单和厉司爵急剧恶化的状态,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半小时后,医院附近一家僻静的咖啡馆包间。
温言依旧穿着白大褂,显然是从医院首接过来的,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温医生。”苏晚坐下,首接开门见山。
“您找我,是厉司爵的病情……又恶化了?”
温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一个密封的文件夹推到苏晚面前。
“苏小姐,首先,我必须强调,作为医生,我本不该向非首系亲属透露病人的详细病情。但鉴于厉先生目前的情况,以及……林薇儿那张处方单带来的后续影响,我认为你有必要了解一些关键信息。”
苏晚的心提了起来,打开了文件夹。
里面是几份最新的检查报告和温言手写的分析摘要。触目惊心的数据:白细胞计数低得可怕,血小板数量濒危,肝肾功能多项异常,持续的炎症风暴……
温言在摘要里用冷静却残酷的笔触写道:“免疫系统几近崩溃,多器官功能受损,对化疗药物的耐受性降至冰点。感染性休克、多器官衰竭、弥散性血管内凝血(DIC)风险极高。任何一次感染或出血,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晚的手指微微发凉。
虽然不懂具体医学术语,但“极高风险”、“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些字眼,己经足够说明问题。
“这些……都是因为那张处方单?”苏晚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首接诱因和加速器。”温言推了推眼镜。
“林薇儿埋下的毒药,彻底摧毁了他本就因手术和癌症而脆弱的免疫防线。他现在就像一座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危房,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彻底崩塌。”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晚,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苏小姐,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希望你同情他或做什么。而是想提醒你,厉司爵现在就是一个行走的‘定时炸弹’。”
“他的生命体征极其不稳定,随时可能发生危及生命的状况。我不希望,下一次他濒死挣扎的时候,晴晴小姐……或者你,再意外地出现在现场,目睹那残酷的过程。那对孩子的心理健康,是毁灭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