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进。”林晚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毒理检测数据上移开。
助手小刘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新鲜出炉的报告，脸上带着熬夜的亢奋和一丝难以置信。“林老师，痕检那边有重大发现！还有，《圣经》的检测结果也出来了！”
林晚精神一振：“说。”
“首先是那把水果刀！”小刘快步走到桌前，将报告摊开，“痕检做了超高倍显微镜和元素分析。刀刃上的暗褐色残留物确认是人体血液和组织残留，与李建国DNA吻合。但关键是，”他指着报告上的图片和说明，“在刀尖和靠近刀尖的刀刃根部，发现了极其微量的植物蜡质和挥发性芳香烃残留！成分分析高度指向——薰衣草干花！”
林晚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通感的反馈得到了冰冷的科学印证。
“另外，”小刘翻到下一页，语气更加激动，“痕检对刀柄进行了更细致的处理！在靠近护手的缝隙里，发现了几枚极其模糊、重叠的潜指纹！非常浅，部分被擦拭过，但利用新型荧光试剂和三维成像技术，我们成功分离提取到了几枚相对清晰的片段！虽然暂时无法在数据库首接比对，但这是凶器上首接关联凶手的关键物证！”
凶器上的指纹！这是指向真凶的首接线索！林晚眼中寒光一闪：“立刻送指纹比对中心，优先级最高！同时，把指纹特征发给赵队！”
“明白！”小刘立刻记下。
“《圣经》呢？”林晚追问。
“在这里。”小刘拿出另一份报告和几张高清显微照片。“痕检确认了您的发现！在《圣经》书脊装订线内侧，对应‘罗马书’部分，尤其是第12章19节‘申冤在我’那一页附近，发现了明显的、反复的局部压痕和纤维拉伸变形！痕迹非常陈旧，不像是这次翻看造成的。更像是……这本书长期被固定打开在这一页，或者被某种重物长期压在这一页上，导致装订线受力不均而变形！”
林晚拿起显微照片。照片清晰地显示出装订线局部的微小褶皱和纤维的拉伸状态。这不是偶然。
“这意味着什么？”小刘好奇地问。
“意味着，”林晚放下照片，声音冰冷，“李建国很可能并非临时起意‘翻到’这一页。这一页，对他或者对凶手而言，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它被长期展示在那里，像一个……宣言。或者，一个诅咒。”
小刘倒吸一口凉气。
“还有，”林晚拿起最初那份报告，“凶器上的薰衣草残留，位置在刀尖和近刀尖的刃部。这符合凶手握持凶器刺入或切割时，其接触过薰衣草制品的手套或手指沾染，并在行凶时微量转移的特征。这个凶手，对薰衣草有某种执念，或者，这本身就是他‘仪式’的一部分。”
正说着，林晚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是赵刚。
“林法医！你那边报告出来没？有新情况！”赵刚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背景音有些嘈杂。
“刚出来。凶器有指纹残留，己送检。薰衣草残留确认。另外，《圣经》有长期固定翻页的痕迹。你那边什么情况？”
“马上来我办公室！立刻！”赵刚的语气不容置疑，说完就挂了电话。
林晚和小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林晚抓起两份报告，快步走向赵刚的办公室。
推开门，里面烟雾缭绕。赵刚正对着墙上刚挂起的一张新现场照片，脸色铁青。照片上，是一个布置温馨的客厅，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安静地躺在沙发上，仿佛睡着，但嘴角同样凝固着一个微微上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第二个？”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赵刚狠狠掐灭烟头，转过身，眼中布满血丝：“刚刚接到的报案！退休街道办主任，张惠兰！七十三岁！独居！被发现死于家中客厅沙发！初步勘查，门窗完好，无打斗痕迹。现场发现一个倾倒的、老旧的燃气取暖炉，连接胶管‘老化破裂’，导致煤气泄漏！”
他指着照片旁边另一张特写照片。照片上是一截断裂的燃气胶管，断口处呈现不自然的平整。
“又是‘意外’？”小刘失声道。
“意外个屁！”赵刚一拳砸在桌子上，“看看这个！”他拿起一个物证袋，里面装着一个打开的小玻璃瓶，瓶身上贴着标签：薰衣草单方精油。
“在客厅靠近取暖炉的窗台缝隙里找到的！瓶口有少量挥发残留！技术队还在她家卫生间的香薰机里，发现了薰衣草精油的成分！”
薰衣草！
林晚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个小小的精油瓶上，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赵刚的声音如同闷雷：“死者嘴角，也他妈的挂着笑！跟李建国那个一模一样！”
他猛地指向墙上并排挂起的李建国和张惠兰的死亡现场照片。两张照片上，两位死者安静地躺在不同的地方，却有着惊人相似的“安详”姿态，以及那凝固在嘴角的、诡异而冰冷的微笑。
如同一个烙印。
一个用死亡和薰衣草共同刻下的，无声的烙印。
解剖刀锋上残留的薰衣草，窗台缝隙里的精油瓶，凝固的微笑……这一切绝非巧合！
林晚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报告纸的边缘被捏出深深的褶皱。她仿佛再次尝到了那混合着浓烈血腥、绝望苦涩和诡异微甜的复杂味道，而这一次，那丝属于薰衣草的干燥草木芬芳，变得无比清晰，带着冰冷的杀意，缠绕上她的舌尖。
薰衣草的刀锋，己经再次出鞘。下一个微笑，会凝固在谁的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