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淮沾了雨水,带着一身的酒气。
手中的黄色文件袋被淋湿了一半,那是江书淮己经完成的离职手续。
他要回临城了。
今晚经济学院的同事们为他饯行,他喝了不少酒。
慕棉站在窗前,风吹起她的发,雨水随风斜落,淋湿了她长长的裙摆。
从音乐会到至今,足足半个月没有见江书淮了。
张牙舞爪的闪电将浓稠的夜幕撕开,耳边响起了轰隆的雷声。
西目相对,遥遥相望,空气似乎被冻住了。
慕棉低下头,看着被雨水沾湿的裙摆,扭着一股劲,不想和江书淮说话。
晚风将江书淮的酒气吹散,他回了神,抬手按了按发胀的眉心,低声说,“路过,顺便送你回去。”
不是顺路。
是酒气上了头,他的脑子不清醒。
想见她,发了疯的想见她……
江书淮伸手,去拿慕棉的大提琴。
慕棉走了过来,将大提琴夺过,抱在了怀里,眼眶红了,眼底凝着热泪,“不要你送。”
她提起大提琴,走得很急。
处在情绪化中,小高跟鞋轻轻地绊了一下厚厚的地毯,引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江书淮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慕棉。
慕棉一把甩开江书淮的手,气得像只炸毛的小猫,“不要你碰。”
江书淮的手落空,心瞬间坠入了深渊,他愣在原地,看着慕棉的背影,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慕棉踩着小高跟,哒哒哒地往外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地雷上,差点气到爆炸了。
她都走到门口了,他居然没有追上来?
江书淮,他今天必死!
她决定要把他撕成肉松!
慕棉在门口停了下来,将大提琴放到一侧,转身走到江书淮的跟前,气得一脚踢了过去。
小高跟踢人最痛。
江书淮却站着不动,只是眉头微蹙,深邃的眼眸凝着慕棉委屈的小脸。
“江书淮,你这个王八蛋,有空去宴会,没空来音乐会。”
“大把帅哥排着队想要来看我的音乐会,你那么喜欢宴会,那就去陪你的漂亮姐姐啊。”
“我不想见你,你却又要过来碍我眼,我告诉你,我一点稀罕你,一点也不,爱去哪待着就去哪!”
慕棉憋了多日的委屈,全部吐了出来。
她难受得要死。
难怪别人失恋会哭得死去活来,她一个暗恋失败的,都像是被千万支箭穿了心。
暗恋,一点都不好玩。
她再也不搞暗恋了。
慕棉委屈得两眼泪汪汪的,晶莹的泪凝在眼角,要掉不掉的模样,最是楚楚可怜。
江书淮心痛地要命,温热的指腹轻轻地抹去慕棉眼角的泪,轻声说,“别哭。”
慕棉将脸撇开,不让他碰,嘴硬地说,“我才不会哭。”
江书淮抬手,理了理慕棉被风吹得微乱的发,开口解释,“我出席宴会,从来都不带女伴,所以我不知道你说的漂亮姐姐是哪一个。”
“亚麻色卷发,柳叶眉杏眼,明艳大气。”
“黑色抹胸裙,裙子上缀珍珠链子。”
“和你一起喝酒说悄悄话的那一个!”
慕棉看一眼就能记住,因为对方美得过于明艳,足以让人一眼万年。
“你是说宋意宁?”江书淮问。
慕棉更烦了,气不过,又踢了一脚江书淮。
她转身就走。
不想继续这话题了。
江书淮握住慕棉的手臂,将她拉住,“宋意宁是慕琛的初恋。”
慕棉一顿,惊讶地看向江书淮,“你说什么?”
江书淮又重复了一句,“你哥的初恋。”
当初慕琛被甩的时候,我陪着他喝了三天的酒!
慕棉瞪着江书淮,“那又怎样?”
气死了!
连哥哥的瓜都不想吃了!
“宴会上,我和宋意宁只是恰巧遇到,喝了一杯酒。”江书淮凝着慕棉还红着的眼眶,“就因为这个生气吗?”
“我才没有生气。”慕棉一想到江书淮十五天的毫无消息,气一点也没消,“江书淮,你要离开南城,为什么不跟我说?”
她盯着他随手放在钢琴上的黄色牛皮纸文件袋。
“江家出了大纰漏,我只能暂时回临城。”江书淮解释。
“暂时是多久?”慕棉问。
江书淮却答不上来。
多久?
一年、两年又或者五年,他对于未来的事,说不准。
“你在临城,你……”慕棉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会不会想见我?”
江书淮陷入了沉默。
慕棉己然知道了答案,耷拉着脑袋,伸手抓住他的白衬衫,紧紧地捏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嗓音带着哽咽,“江书淮,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她的喜欢,那样的轰轰烈烈,他又怎么会感受不到?
江书淮处于一股极致的煎熬里,被现实与情感拉扯着。
他握住慕棉的手,从他的白衬衫处拉开。
“慕棉,你才十八岁,还处于青春期里,你的情感可能只是受到青春期的影响。”
“这种懵懂的感情,可能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
“我比你大七岁,我们对感情的理解不一样……我们之间,是不合适的。”
慕棉不想听,首接开口打断,“江书淮,那你今天为什么又跑过来见我?”
江书淮被问得哑口无言。
原因一目了然。
沉默了片刻,他有点懊恼地说,“喝了酒,容易冲动,会导致行为过失。”
慕棉眼角的泪滑落,红着眼眶看着男人极力地保持着清醒的模样,伸手抓住他的衣袖,“那你为什么不能再冲动一点?”
他总是这样,极致地克制,极致地自持,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江书淮的酒气己经醒了大半,但依旧看不得慕棉流泪,微低头,诚实地道歉,“棉棉,对不起,我让你难过了。”
他想为她擦眼泪。
可是,又克制住了。
一步步的越界,导致了如今的结局,本来就是他的错。
慕棉抬手,抹了抹眼泪,松开了江书淮的衣袖,一步一步地往后退,“江教授,我祝你前程似锦。”
扔下话,她转身,提起大提琴,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淅淅沥沥的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