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
我想起了那种甜中带腥的味道，想起了它在夜晚微弱的搏动，想起了邻居们对它病态的痴迷。
“阿凯，”
我的声音干涩。
“这东西，对人体有害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文博，我不知道。它的成分太诡异了，我们从没见过。但是，我在叶片的断口处，发现了一些微小的倒钩，上面有残留的……人体皮屑组织。”
阿凯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
“听我的，离这东西远一点，越远越好。这玩意儿……很不对劲。”
挂了电话，我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湿透了后背。
寄生。
这是一个我不敢去想，却又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的词。
那些“肉珊瑚”，是寄生在人身上的。
它们吸食着主人的某些东西，以此为生。
而作为回报，它们会分泌出那种能让人产生愉悦感的香气，让主人对它们产生依赖，心甘情愿地被它们“圈养”。
我想起了邻居们，他们虽然看起来精神不错，但仔细回想，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不太正常的、略显苍白的底色。
我还想起了梓渝，她那么瘦弱，是不是也和这“肉珊瑚”有关？
我又想起了六楼那个消失的派对狂，和他那株巨大的“肉珊瑚”。他是不是……被吸干了？
恐惧像藤蔓一样，死死地缠住了我的心脏。
我必须搞清楚这一切。
我开始更疯狂地观察我的邻居们。
终于，我发现了一个细节。
几乎所有养着“肉珊瑚”的住户，他们的手腕上，都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粉色疤痕。
那个位置，就像是常年戴着手表留下来的印子。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我立刻检查了自己手腕，光洁一片。
答案己经不言而喻了。那个疤痕，就是“肉珊瑚”和主人连接的“接口”。
那些微小的倒钩，就是从那里，汲取着它们需要的“养分”。
或许是血液，或许是……生命力。
我决定最后一次找梓渝谈谈。这一次，我必须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再次敲响了她家的门。
“又是你？”
她看到我，眉头皱了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梓渝，我只问你几个问题，这很重要，关系到你的安全。”
我盯着她的眼睛，沉声说。
我的严肃似乎镇住了她。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让我进了屋。
她的房间和我一样，一室一厅的格局。
客厅里很简单，但阳台上的那盆“粉黛”，却被她用一个精致的玻璃花房罩着，旁边还放着小型的加湿器和补光灯，照顾得无微不至。
“你是不是经常觉得很累，很容易疲倦？”
我开门见山地问。
梓渝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怎么知道？”
她脱口而出，随即又意识到了什么，警惕地闭上了嘴。
“你再看看这个。”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了光洁的手腕，然后指了指她的手腕。
“你的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小伤疤？”
梓渝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手腕，脸色变得惨白。
“你……你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开始发抖。
“我只是你的邻居，一个偶然发现了一些秘密的普通人。”
我放缓了语气。
“梓渝，你养的那个东西，根本不是植物，它是个寄生怪物！它在吸你的血，你的精力！六楼那个人，就是被它吸干了才消失的！”
我的话像一把重锤，敲在了梓渝的心理防线上。
她的身体晃了晃，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她哭了很久，抽抽搭搭地，将一切都告诉了我。
原来，这种“肉珊瑚”根本不是什么“圈子”里的东西，而是“翠林绿洲”的开发商，与一家神秘的生物公司合作，专门为这个小区的住户，量身定做的一种“情绪伴侣”。
入住的时候，物业会向每一户业主推荐这种植物。
他们宣称，这是一种经过基因改造的、能够与人类产生精神共鸣的“共生体”。
它可以吸收主人的负面情绪，净化磁场，并通过释放有益的生物波，来平衡主人的内分泌，让人保持心情愉悦。
“一开始，我也觉得很扯。”
梓渝擦着眼泪，声音沙哑。
“可他们给我看了很多资料，还有一些……早期用户的体验报告。每个人都说，养了‘肉珊瑚’之后，生活质量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那时候我刚和男朋友分手，工作也不顺，整个人都很抑郁。所以……我就动心了。”
“他们给了我一株幼苗，就是‘粉黛’。然后，指导我进行了一场……‘链接仪式’。”
梓渝颤抖着撸起袖子，露出了那个粉色的疤痕。
“他们用一根很细的针，从‘粉黛’的根部，引出一根像头发丝一样的东西，然后植入了我的手腕。当时有点刺痛，但很快就没感觉了。”
“从那天起，我真的觉得，自己的世界都不一样了。我不再失眠，不再焦虑，每天都觉得很平静，很开心。看着‘粉黛’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变得漂亮，我就觉得特别满足。”
“可是……”
她的话锋锋一转。
“就像你说的，我的身体越来越差。起初只是容易累，后来，我开始头晕，贫血。去医院检查，也查不出什么问题。
医生只说我营养不良，让我多休息。”
“我也怀疑过是‘粉黛’的问题。我试过……试过把它拿开，不去看它。”
梓渝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可我做不到！只要离开它超过半天，我就会心慌得厉害，感觉像是要死了一样。那种感觉，比戒毒还难受！”
“六楼那个人，我也知道。”
她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他叫周航。他那株‘金红’，是楼里长得最大的一株。他……他不是消失了，他是……‘回’到他的植物里去了。”
“回到植物里？”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对。”
梓渝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物业的管家，蓝姐，跟我们解释过。”
“她说，当‘肉珊瑚’和主人的共生关系达到极致时，主人就可以选择，将自己的意识，完全融入到植物中去，获得一种……永恒的平静。”
“这太荒唐了！”
我失声喊道。
“你觉得荒唐，可楼里很多人，都把这当成最终的归宿。”
梓渝绝望地看着我。
“他们说，这是‘进化’，是摆脱了肉体凡胎的‘升华’。”
她的话，让我不寒而栗。
“物业……物业的管家，她也参与其中？”
“嗯。”
梓渝说。
“蓝姐负责我们所有人的‘肉珊瑚’的日常维护和……最终处理。”
“她说，如果有人要出远门，或者是不想养了，可以把植物寄存在物业的‘育婴堂’里。”
“育婴堂？”
“在地下车库最里面。”
我立刻意识到，那里，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带我去。”
我看着梓渝，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梓渝犹豫了。她的脸上写满了挣扎和恐惧。
“去了那里，我们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她喃喃地说。
“我们现在还有回头路吗？”
我反问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