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莲依在剧痛中苏醒。
她的意识像是被撕裂成无数碎片，又被人粗暴地缝合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仿佛肺里灌满了锈蚀的钢针。眼前一片模糊，只有跳动的血色光影。
"咕噜......"
粘稠的液体从嘴角溢出。她意识到自己正浸泡在某种温热的液体中，浓重的铁锈味混合着腐朽的药香，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
"第七次了，还是没死成。"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像是砂纸摩擦着枯骨。叶莲依努力聚焦视线，看到血池边缘蹲着一个形如骷髅的老者。他披着脏污的灰袍，枯瘦如柴的手指正捏着一只三头毒蛟的尾巴，将那妖兽倒吊在血池上方。
"老毒物，你下手轻点。"另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殿主说了，要活的。"
叶莲依艰难地转头，看到一个红衣男子倚在石柱旁。他面容俊美得不似真人，关节处却露出森白的骨茬，仿佛一具精致的提线木偶。
"活？"被称作老毒物的老者咧嘴一笑，露出黑黄的牙齿，"在九幽殿，活着可比死难受多了。"
他猛地将毒蛟摁进血池！
"嘶啊啊啊——！"
毒蛟疯狂挣扎，暗绿色的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血池瞬间沸腾，墨绿色的毒液与暗红的池水交融，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几滴毒血溅到叶莲依脸上，立刻腐蚀出缕缕青烟。
"啊！"她本能地想要抬手擦拭，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上爬满了蛛网状的蓝色纹路，皮肤下的血管泛着不祥的幽光。
"别乱动。"老毒物——鬼臼俯下身，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趣，"你胸前那团幽冥火还没稳定，乱动会炸的。"
叶莲依低头，看到自己胸口那个本该致命的血洞，此刻被一团幽蓝火焰填塞。火焰外围缠绕着金色符文，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审判台、挖骨、堕魔渊......那只将她拉出深渊的枯手。
"这是...哪里？"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声。
"九幽殿。"红衣男子——骨伶飘到她身旁，冰凉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欢迎来到...疯子的乐园。"
他的动作轻柔，眼神却像在打量一件器物。叶莲依注意到他指尖连着几乎不可见的丝线，那些丝线另一端没入虚空，仿佛操控着无形的傀儡。
"为什么...救我？"
鬼臼怪笑起来："救你？小丫头，你可是自己爬出来的。"
他枯瘦的手指突然刺入血池，捞出一块留影石。画面中显示，堕魔渊底，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徒手攀爬着万丈绝壁，身后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叶莲依瞳孔骤缩。那不是她...至少不是她有意识的记忆。
"幽冥火选择了你。"骨伶在她耳边轻语，"它给了你第二条命...当然，代价是..."
"饿。"叶莲依突然打断他，这个词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挤出，"好饿..."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饥渴感席卷全身，比伤口的疼痛更难以忍受。她的目光死死盯住血池中沉浮的毒蛟尸体，胃部痉挛着发出轰鸣。
鬼臼和骨伶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来融合得不错。"鬼臼掏出一个墨绿瓷瓶，"来，尝尝老夫的'千蛛噬心散'。"
叶莲依没有犹豫，抓过瓷瓶一饮而尽。剧毒入喉的瞬间，她全身血管暴起，皮肤下像有千万只毒虫啃噬。黑血从七窍渗出，却在接触幽冥火的瞬间被蒸发成紫色雾气。
"啊...啊！"她蜷缩在血池中，指甲深深抠进池壁。痛苦持续了约莫半刻钟，才渐渐平息。
令人惊讶的是，痛苦退去后，那种噬心的饥饿感也减轻了。
"毒药...能充饥？"她喘息着问道。
"聪明。"鬼臼满意地点头，"幽冥火以毒为食。你吃得越毒，它就越安分。"
骨伶突然扯动手指，一具人形傀儡从阴影中走出，捧着一套黑色劲装："穿上吧，小烛阴。哑阎要见你。"
"哑阎？"
"就是那个..."骨伶做了个挥剑的动作，"不爱说话的。"
更衣时，叶莲依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远超想象。除了胸口的幽冥火，她的脊骨表面覆盖着一层蓝黑色鳞片，手指甲变得坚硬如铁。最诡异的是左眼——瞳孔变成了竖立的蛇瞳，视野中多了些不该存在的东西...比如骨伶身上那些蠕动的傀儡丝，以及鬼臼体内流动的毒脉。
血池外是一条蜿蜒向上的石阶，两侧墙壁镶嵌着无数颅骨。叶莲依踉跄地跟着骨伶，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别担心，很快就不疼了。"骨伶头也不回地说，"幽冥火在改造你的身体，等它吃饱了...嘿嘿..."
石阶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一个黑袍人影背对着他们，站在石室中央的剑痕前。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
叶莲依呼吸一滞。
哑阎的脸上戴着一张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那眼神不像在看活物，而像在审视一件兵器。他手中那柄薄如蝉翼的长剑还在滴血，剑身泛着妖异的红光。
"试。"他吐出一个字，突然挥剑斩来！
叶莲依本能地抬手格挡——
"锵！"
金属碰撞声响起。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小臂上覆盖着蓝黑色鳞甲，硬生生挡住了剑锋。
哑阎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收剑入鞘，指了指石室另一头的石门。
"他让你去练武场。"骨伶翻译道，"从今天开始，每天六个时辰。"
"等等，我——"
"哦对了，"骨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简，"殿主给你的。"
叶莲依接过玉简，神识一扫，顿时僵在原地。
《噬灵诀》——以幽冥火为引，吞噬万物灵力为己用。修至大成，可噬仙魔。
这不是功法...这是一条通往力量巅峰的捷径，也是一张堕入疯狂的邀请函。
"殿主说了，"骨伶歪着头，模仿着某个人的语气，"'想报仇？先学会怎么活下来。'"
叶莲依握紧玉简，胸口的幽冥火似乎感应到她的情绪，欢快地跃动着。透过石室上方的气窗，她能看到远处玄天宗的山门轮廓。
"六个时辰太久了。"她听见自己说，"我要练八个时辰。"
骨伶愣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石室中回荡："老毒物！快来看！我们捡到宝了！"
鬼臼从阴影中走出，枯瘦的手掌拍在叶莲依肩上："丫头，你会喜欢这里的。在九幽殿...疯子才能活得久。"
叶莲依没有回答。她走向练武场的背影挺得笔首，胸前的幽冥火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玄天宗...叶清瑶...叶擎天...
等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