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的瞬间，那尖锐的忙音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沈明哲紧绷的神经。
“完了……全完了……这下芭比Q了！”他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重复着这句从网上学来的烂梗，却再也笑不出来，只剩下绝望。
他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指着肖猛，声音凄厉：“都怪你！是你！你到底在外面惹了什么人？什么东西？龙西海要什么东西？你给他啊！你快给他啊！”
温雅的脸色同样苍白，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没有理会歇斯底里的丈夫，而是快步走到肖猛面前，扶住他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的手臂。
那只刚刚捏碎了手机的手，此刻布满了细密的伤口，几块屏幕碎片还嵌在皮肉里，渗着血。
“疼吗？”温雅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含的颤抖。她没有问敌人是谁，也没有问那所谓的“东西”是什么，只是看着他的伤口。
肖猛摇了摇头，那股子从心底升腾起的狂暴杀意，在触及温雅关切的目光时，被强行压了下去。他反手握住温雅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隔开了沈明哲那充满怨毒的视线。
“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肖猛的声音很平，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沈明哲的哭嚎戛然而止，“第一，闭上你的嘴，听我的安排，活下去。第二，你现在就从这扇门走出去，去找警察，或者去找龙西海，告诉他们你什么都不知道，看看他们信不信。”
沈明哲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走出这个门，他就是一只脱离狼群保护的羊，只会被撕得粉碎。
“他……他们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最终，还是温雅问出了口，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希冀，“如果我们有，就给他们，好不好？我们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肖猛沉默了片刻。
“东西”？
龙西海想要的，根本不是一件实体的东西。
那是六年前，在那个代号“炼狱”的地方，他被迫用大脑记下的一串加密密钥。那背后，是一张庞大到足以震动整个东南亚地下世界的黑金网络账本。龙西海，不过是那张网络上一个不起眼的节点。
他想要那把钥匙，不是为了自保，而是为了向上爬，吞噬掉网络上其他的节点，成为新的主宰。
这件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最致命的催命符。
“我没有。”肖猛看着温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他要的东西，我给不了。就算给得了，他们也一样会杀人灭口。”
信任，有时候不需要太多言语。温雅从肖猛的眼神中读懂了决绝，她不再追问，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好，我信你。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离开这里。”
肖猛掏出另一只备用老人机，拨出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 嘟, 两声之后，电话被接通。
“半小时后，幸福里小区门口，安排两个人，一辆不起眼的车，把他们送到‘避风港’。最高安全等级。”肖猛的指令言简意赅。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废话，只有一个沉稳的男声：“收到。”
挂断电话，肖猛看向温雅和沈明哲：“你们只有二十分钟收拾东西，带上最重要的就行。”
沈明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冲进卧室，胡乱地把抽屉里的现金、存折往包里塞。
温雅却站在原地没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肖猛，从客厅的医药箱里找出镊子、棉签和消毒水，走到他面前。
“坐下。”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肖猛一怔，还是顺从地在沙发上坐下。
温雅打开台灯，柔和的光线下，她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嵌进肖猛手掌的玻璃碎片一块块夹出来，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每夹出一块，她的眼眶就红上一分。
血珠顺着掌纹滑落，滴在她的手背上，有些烫。
肖猛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处理伤口。他能感觉到，从她指尖传来的，除了微凉的触感，还有一种让他内心无比安定的力量。
“我……”温雅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什么都帮不上你。”
“你保护好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肖猛低声说。
温雅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她迅速擦掉，用棉签沾了消毒水，仔细地为他清洗伤口。消毒水刺得皮肉生疼，肖猛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包扎好伤口，温雅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平安符，不由分说地塞进肖登的上衣口袋里。
“我妈给我求的，她说很灵。”
肖猛摸了摸口袋里那个温热的符，点了点头：“好。”
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国产SUV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楼下。
沈明哲提着一个塞得满满的行李包，第一个冲了出去。
温雅走到门口，却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还站在客厅中央的肖猛：“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肖猛的表情恢复了那副万年不变的冷峻，“避风港很安全，你们到了之后，听从安排，不要跟任何人联系，包括我。”
“你……要去见那个人？”温雅的心揪了起来。
“有些债，总要有人去讨。”肖猛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记住，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这不像是一句告别，更像是一个承诺。
温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用力点头，然后转身，快步下楼。
看着SUV的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肖猛脸上的最后一丝温情也随之敛去。他回到屋里，整个空间因为温雅和沈明哲的离开，显得空旷而冰冷。
晚上十点，城西废弃化工厂。
一个代号“幽灵”的顶尖杀手，正等着他带着所谓的“东西”自投罗网。
可笑。
他肖猛，什么时候任人摆布过？
他没有去找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径首走向了那间堆放着他六年“遗产”的储藏室。
打开那扇沉重的铁门，一股机油和硝烟混合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经过改装的工具，每一件都透着森然的杀气。
肖猛从墙上取下一把线条流畅的军用匕首，又拿过一件黑色的战术背心穿在身上，在各个口袋里熟练地填装着弹夹、闪光弹、烟雾弹。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把静静躺在枪架上的，通体漆黑，造型狰狞的大家伙上——那是一把改装过的M82A1，代号“冥王”。
幽灵是顶尖的狙击手？
很好。
那就看看，是他的幽灵快，还是我的“冥王”更寂寞。
肖猛将那把超过一米西的重型狙击枪拆解，装进一个特制的长条形吉他盒里。
他没有选择开车，而是推出了车库角落里那辆布满灰尘的重型机车。
“嗡——”
引擎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如同被唤醒的野兽。
晚上九点半，肖猛背着那个不伦不类的吉他盒，骑上机车，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冲破夜的寂静，朝着城西的方向，绝尘而去。
赴约？
不。
这是狩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