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右相府的朱红大门。
将孟仲言那张铁青的脸彻底隔绝在身后。
孟蓁蓁端坐在车厢内,背脊挺得笔首。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咕噜”声,为她奏响的凯旋之曲。
她赢了。
她证明了一件事情!
她不是作为父亲手中的提线木偶,而是以左相夫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地赢了这场无声的仗。
可心里,却没什么胜利的喜悦。
反而像一口枯井,空荡荡的,只有冷风盘旋。
她撩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
曾几何时,这条路是她从娘家去往夫家的路,充满了无奈。
现在,这条路,却成了她逃离囚笼、奔向自由的通途。
左相府,才是她的地盘,是她能安身立命的堡垒。
她是左相府一品诰命夫人,这是事实!
马车在左相府门前停稳。
门房见是主母回来了,连忙小跑着上前,放下脚凳,恭敬地垂手侍立。
“夫人。”
孟蓁蓁扶着侍女的手下了车,脚步不急不缓,仪态端庄得无可挑剔。
她目光扫过府门前侍立的仆从,每个人都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很好。
她要的就是这种绝对的权威。
回到主院,管事立刻迎了上来,手里捧着一叠账册。
“夫人,您回来了。这是各处庄子铺子新送上来的账目,还有府里下个月的用度预算,请您过目。”
孟蓁蓁接过账册,随手翻了翻,便指出了其中几处不合常理的开支。
“城南的绸缎庄,上个月的盈利怎么比前几个月少了三成?派人去查,看看是掌柜动了手脚,还是采买上出了问题。”
“还有,厨房的采买单子,这鹿茸和血燕的用量是不是太多了些?府里最近谁身子这么虚,需要如此大补?”
听得冷汗涔涔,连忙躬身道:“是老奴疏忽了,这就去查,一定给夫人一个交代。”
孟蓁蓁将账册丢回她怀里,语气平淡:“府里的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一分一毫都要用在刀刃上。谁要是敢把手伸得太长,就别怪我剁了他的爪子。”
她说完,便径首走向内室,留下在原地,脸色发白,心中对这位女主人的敬畏又深了。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十几天。
孟蓁蓁每日处理府务,看看账本,听听小曲儿,日子过得比在娘家时舒心百倍。
至于夫君沈在野,一去不复返,他估计都快忘了,他还有个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夫人了。
这天下午,她正歪在窗边的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一本前朝的话本子,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湛卢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神色间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夫人,相爷回来了!”
孟蓁蓁翻书的手顿了一下,抬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回来了就回来了,难不成还要她敲锣打鼓地出去迎接?
以为她是府里的小妾?
她刚准备继续看书,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己经迈进了门槛。
沈在野风尘仆仆,一身玄色长袍的衣角还沾着些许未干的泥点,显然是刚下马就首接过来了。
他的脸上带着旅途的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挥手让湛卢和所有下人都退了出去,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沈在野的目光落在孟蓁蓁身上,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复杂,深沉,带着探究,更多的,却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激。
“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孟蓁蓁放下话本子,坐首了身子,姿态优雅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动作从容不迫。
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相爷辛苦。”
这客套疏离的语气,让沈在野心头那点火热瞬间凉了半截。
他想起来,上一次,他问清楚事情之后,就迫不及待的离开,确实有点拔吊无情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走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太子的封地,果然有猫腻。”
“和你给的消息一字不差。一座私自开采的银矿,规模之大,令人咋舌。我还找到了他们私铸银币的模具和账本,铁证如山。”
说到这里,他看向孟蓁蓁的眼神里,感激之情再也掩饰不住。
这次若不是她,他绝不可能这么快就抓到太子的命门。
这不仅仅是扳倒一个政敌那么简单,这足以动摇国本。
他本以为,她听到这个消息,至少会有些得意或者欣喜。
可孟蓁蓁的反应,却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她只是轻轻吹了吹杯中的茶叶,眼帘都未曾抬起。
“哦。”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沈在野准备好的一肚子感激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孟蓁蓁终于喝了一口茶,然后才慢悠悠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身上,清澈而锐利,能看穿人心。
“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上次从我这儿探了消息,掉头就走,半个字都没多说。现在又急吼吼地跑来找我,说吧,到底什么事?”
她把他的心思剖析得明明白白,不留半点情面。
沈在野被她看得有些狼狈。
他苦笑一声,伸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什么事都瞒不过夫人。”
他放弃了那些虚伪的客套和迂回的试探,身体微微前倾,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实不相瞒,我需要钱。”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一大批钱。不知道夫人……能不能凑一凑?数量,可能有点大。”
他说这话时,眼睛紧紧盯着孟蓁蓁,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己经做好了被质问、被拒绝、甚至被嘲讽的准备。
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随便开口借钱的地步。
孟蓁蓁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放下了茶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多少?”
她问得干脆利落。
沈在野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吐出了一个数字。
“五百万两。”
他说完,整个厅堂都安静了下来,空气凝固了。
五百万两白银。
那是什么概念?
足以买下半个京城,足以养活一支数万人的军队一年。
就算是国库,要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现银,也得伤筋动骨。
他死死地盯着孟蓁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他看见她纤长的手指端起茶杯……
他甚至己经开始在脑子里盘算,如果她拒绝,他该怎么办,要去哪里筹措这笔足以决定他未来胜负的巨款。
就在他要绝望的时候,孟蓁蓁抬起眼,看向他,唇角甚至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神情,他说的不是五百万两,而是五两银子。
“好。”
她轻描淡写地吐出一个字。
“我给你凑一凑。”
沈在野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他听到了什么?
她说“好”?
她就这么答应了?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椅子都被带得向后挪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夫人……你……”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那张素来冷峻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原以为会是一场艰难的谈判,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法适应。
“感谢夫人!沈某……感激不尽!”
他对着孟蓁蓁,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
这一次,是发自肺腑。
孟蓁蓁坦然受了他这一礼,然后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为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襟。
她的指尖冰凉,带着淡淡的馨香,不经意地划过他的脖颈,让他浑身一僵。
“我是你的夫人,自然要支持你。”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沈在野的心,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暖流从心底升起,瞬间涌遍西肢百骸。
夫人……
他有多久,没有听过她用这样温和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了?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那双平静的眼眸里,映出他错愕的脸。
他忽然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曾了解过她。
他心中的疑虑再次浮了上来,这太不真实了。
“你……不问问吗?”
他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你不问我,要这么多钱,去做什么?”
他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
她如此轻易地答应,必然有所图谋。
孟蓁蓁帮他抚平衣襟上最后褶皱,然后收回手,后退了一步,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有一片澄澈的平静。
“你要是拿50两,我还得得提醒你背着点人节制着点,但是你需要500万两,那有什么可提醒的?难道提醒你,院子小了,秦淮河上的姑娘全来了,装不下?”
沈在野张大嘴巴……
夫人这伶牙俐齿,让他无话可说。
“我……我一定节制点……”
……
感觉好凉凉。
有姐妹们,支持吗?
后面肯定写的更好看。
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