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意外拥抱”后,林溪发现自己面对陈野时,心跳总会莫名失控。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个穿着火红球衣、在球场上奔跑跳跃的身影。他精准的传球、凌厉的突破、高高跃起扣篮时绷紧的肌肉线条……每一个动作都像被放慢了镜头,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她开始偷偷在速写本上勾勒他打球时的轮廓,笔触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这天放学,林溪没有立刻回家。她绕道去了学校后门那片废弃的小花园——这里人迹罕至,荒草丛生,却是她偶尔想一个人待着时的秘密基地。她需要一点空间,来整理自己纷乱的心绪。
刚走到花园入口的矮墙边,一阵微弱的、细细的叫声传了过来。
“喵…喵呜…”
林溪循声望去,只见在一丛半人高的荒草后面,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蹲在那里。是陈野!
他背对着她,穿着简单的黑色帽衫,褪去了球场上的锋芒,背影显得有些孤寂。他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正小心翼翼地往前递。
林溪屏住呼吸,悄悄靠近几步,躲在矮墙后探头看去。
眼前的画面让她瞬间怔住了。
陈野面前,是一只脏兮兮、瘦骨嶙峋的小奶猫,橘白相间,大概只有巴掌大,正瑟瑟发抖地缩在草堆里,警惕又渴望地看着他。陈野手里捏着一小块面包,正笨拙地、极其缓慢地往前送,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个小东西。
他的侧脸线条在傍晚柔和的光线下显得不那么冷硬。平日紧蹙的眉头此刻完全舒展开,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墨玉眼眸,此刻盛满了林溪从未见过的、纯粹的柔软和耐心。他甚至微微歪着头,用一种近乎哄劝的语气,低低地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吃…过来…”
那只小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食物的诱惑,怯生生地往前挪了挪,伸出的小舌头,飞快地舔了一下陈野指尖的面包屑。
就在小猫舔上指尖的瞬间,陈野的脸上,竟然绽开了一个极浅、极淡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冰川消融后初绽的阳光,虽然短暂,却瞬间点亮了他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他所有锋利的棱角,展现出一种近乎少年气的纯真。
林溪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鼓噪起来。她捂着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惊扰了这幅画面。眼前的陈野,与球场上那个叱咤风云的“野狼”,与社团里那个冷面挑剔的社长,甚至与那个深夜独自练球的孤独身影,都截然不同。
原来,冰山之下,藏着这样一片温柔的绿洲。原来,他也会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柔软的笑容。
就在这时,那只警惕的小猫似乎察觉到了林溪这边的动静,猛地缩回脑袋,惊恐地叫了一声,转身就要往草丛深处钻。
陈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一凛,下意识地伸手想挽留:“别跑!” 声音里带着一丝懊恼。他抬起头,目光如电般扫向林溪藏身的方向,瞬间捕捉到了矮墙后那个熟悉的身影。
西目相对。
陈野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那刚刚展露的柔软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被一层厚厚的冰霜覆盖,眼神也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甚至带着一丝被窥见秘密的窘迫和恼怒。
“谁?!”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甚至更添了几分警惕。
林溪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只好红着脸,慢慢从矮墙后走了出来。她手里还拿着那个印着小花的保温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是我,社长。” 她小声说。
看到是林溪,陈野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瞬,但眼神里的冰冷和戒备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多了一丝被撞破的尴尬。他抿紧唇,没说话,只是用一种“你怎么在这里”的审视目光看着她。
气氛有些僵持。那只小猫早己不见了踪影。
林溪看着他重新筑起的冰冷壁垒,想起刚才他喂猫时那罕见的温柔笑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勇气。她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没有道歉,反而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然地走到陈野刚才蹲着的地方,从自己书包的侧袋里拿出一小包独立包装的、适合幼猫吃的鸡胸肉冻干——这是她平时喂学校附近流浪猫准备的。
她拆开包装,将散发着肉香的冻干轻轻放在刚才小猫停留的草堆旁。然后站起身,对着脸色依旧冷峻的陈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不带任何探究意味的微笑。
“它好像很饿,” 林溪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拂过傍晚微凉的空气,“这个,它应该会喜欢。”
说完,她退后一步,没有再看陈野,仿佛真的只是路过,顺手帮了个忙。她拧开自己的保温杯,倒了一杯温热的姜糖水,递过去:“社长,给。今天加了点红枣,驱寒。”
陈野愣住了。
他预想中的追问、调侃或者尴尬的沉默都没有出现。林溪的反应自然得不可思议,仿佛刚才只是看到他在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她递过来的姜糖水,杯口氤氲着熟悉而温暖的辛香,带着红枣的清甜。
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里面没有嘲笑,没有好奇,只有一片坦然的温柔和善意。她甚至贴心地准备了小猫喜欢的食物,化解了他“挽留失败”的窘迫。
心底那层因被窥见而竖起的坚冰,在她平静温和的笑容和那杯暖香的姜糖水面前,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陈野沉默地接过杯子。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那暖意似乎顺着指尖一路蔓延,熨帖了他刚才瞬间涌起的烦躁和尴尬。
他低下头,喝了一口。红枣的清甜很好地中和了姜的辛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紧绷的下颌线,在夕阳的余晖下,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两人谁也没有再提那只小猫,也没有提刚才那个转瞬即逝的笑容。
林溪安静地站在一旁,小口喝着自己杯里的水。夕阳金色的光芒洒在荒芜的花园里,也洒在并肩而立的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气息、冻干的肉香,还有那温暖熟悉的姜糖甜香。
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与默契,在沉默中悄然流淌。林溪知道,她看到了陈野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一个柔软、笨拙、会对着流浪猫微笑的陈野。而陈野也意识到,这个总是安静的女孩,似乎比任何人都更能包容他的“秘密”,并用一种无声的方式,守护着他这份不愿示人的柔软。
这一刻的夕阳,仿佛也带着姜糖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