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州官道旁的破庙己在视线尽头，暮色将武松的影子拉得颀长，林晚伏在他背上，指尖却悄悄摸向袖中那枚从影卫尸体上顺来的毒针。针身细如牛毛，淬着蓝汪汪的毒汁——这是她从乱葬岗影卫尸身上搜出的“千机针”，中者三日内浑身溃烂而死，死状极惨。
“前面就是十字坡了。”武松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我那兄弟张青、孙二娘在坡上开黑店，暂且去那里落脚。”
十字坡？林晚心中冷笑。原著里这对夫妇专做人肉包子，武松还曾与他们不打不相识。但此刻她更在意的是——方才路过一片枣林时，她分明瞥见树后闪过半片李瓶儿影卫的黑色衣角。李瓶儿的人果然跟来了，恐怕就藏在破庙附近等他们入瓮。
“武都头……”林晚突然咳嗽起来，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我……我好像中了影卫的毒……胸口好疼……”
武松脚步一顿，回头看她。月光下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甚至沁出细密的冷汗，瞧着竟真像毒发之兆。
“怎么回事？”武松皱眉，将她放下靠在树旁，“何时中的毒？”
“就在灵应寺……”林晚气若游丝，指着自己手臂上一道不起眼的划伤，“当时没在意……现在……”她猛地抓住武松的手腕，眼神惶恐又依赖，“武都头，我知道你恨我，但求你看在……看在你兄长的份上，别丢下我……”
她眼中水光潋滟，明明是示弱，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武松看着她这副模样，想起兄长临死前的惨状，心中恨意翻腾，却又莫名地生出一丝犹豫——这女人若死了，李瓶儿的秘密便再难查清。
“忍着！”武松咬牙道，“到了十字坡让孙二娘看看！”他弯腰想再背她，却听林晚低呼一声：“等等！那边……有人来了！”
只见前方枣林里走出几个衣衫褴褛的村民，为首的老汉拄着拐杖，看见他们立刻露出惊喜之色：“官爷！可算遇到人了！前面破庙闹鬼，我们正要去十字坡投奔亲戚呢！”
林晚瞳孔微缩。这几个村民眼神太过灵动，尤其是那老汉袖口露出的半截黑布，分明是影卫服饰的里子！李瓶儿果然狡猾，竟让影卫假扮村民诱敌。
“闹鬼？”武松警惕地握紧朴刀。
“是啊是啊！”一个中年妇人抢着说，“庙里总有黑影晃来晃去，还听见女人哭……官爷您行行好，带我们一起走吧！”
林晚适时地发出一声痛哼，靠在武松怀里，声音微弱却清晰：“武都头……我好冷……怕是撑不到十字坡了……”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瞥见枣林深处又有几缕黑影悄悄逼近，显然是准备等他们放松警惕后动手。
好机会！
林晚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挣扎之色：“各位乡亲……我这里有粒保命的药丸……”她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的正是从乱葬岗找到的尸僵丸，“此药能暂缓毒性，你们谁……谁能背我到破庙附近，我便把药给他。”
村民们眼睛一亮，那老汉立刻上前：“姑娘放心！我背你！”
“慢着。”林晚忽然咳嗽着摇头，“这药……只能给真心帮我的人。这样吧，”她看向那中年妇人，“你家可有孩子？”
妇人一愣：“有……有个三岁的娃……”
“我这药虽不能解毒，却能让孩子百日内百病不侵。”林晚声音轻柔，却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你若背我，这药便给你家孩子。”
妇人顿时心动，狠狠瞪了老汉一眼：“我背！”
老汉脸色一沉，却听林晚又道：“不过这药需用热酒送服才有效。”她看向旁边一个年轻猎户模样的村民，“这位大哥，你若能去破庙打点热水，我便再给你半瓶，可治你腰间的旧伤。”
年轻猎户摸了摸腰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我从前跟过郎中。”林晚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狡黠，“只是……这药千金难买，你们可得小心，别让‘不干净’的东西抢了去。”她特意加重了“不干净”三个字，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老汉。
这几句话看似随意，却巧妙地在几个“村民”间埋下了猜忌的种子。老汉怀疑林晚识破了身份，妇人贪图药丸，猎户则惦记着治伤药。
“我去打水！”猎户立刻抢着说，转身就往破庙跑。
“等等！我也去！”老汉怕他单独行动坏了大事，也跟了上去。
看着两人走远，林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对那妇人道：“大姐，劳烦你了。”
妇人连忙蹲下背她，林晚刚趴上去，却“不小心”将手中的瓷瓶掉在地上，药丸滚了一地。
“哎呀！”妇人惊叫着去捡，林晚却趁机将一枚千机针飞快地刺入她后颈！
“你……”妇人猛地回头，眼中满是惊骇，却只发出一声嗬嗬声，便首挺挺地倒了下去，七窍缓缓渗出黑血。
“你做什么？！”武松大惊失色。
“她不是村民。”林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脸上哪还有半分虚弱，只有冰冷的漠然，“你看她后颈的朱砂痣，是李瓶儿影卫的标记。”
武松掀开妇人衣领，果然看见一颗豆大的朱砂痣。他震惊地看向林晚——这女人刚才还病弱不堪，转眼间就出手杀人，手段之狠辣，简首判若两人！
“那药……”
“是毒药”林晚踢了踢地上的尸体，“等会儿老汉和猎户回来，看到她‘暴毙’，定会互相猜忌是对方下的手。”
话音刚落，破庙方向传来一声惨叫。林晚拉着武松躲到树后，只见猎户捂着脖子从庙里跑出，后面追着老汉，手里挥舞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
“是你！你想独吞解药！”猎户嘶吼着，口中涌出黑血，显然也中了毒。
“胡说！是你想害我！”老汉面目狰狞，刀光乱舞。
两人在枣林里互相砍杀，不多时便都倒在血泊中，抽搐着断了气。
林晚看着眼前的惨状，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踩死了几只蚂蚁。她捡起地上的毒丸，吹了吹上面的泥土，重新放回瓷瓶。
“你……”武松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复杂，有震惊，有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这些人……都是你算计好的？”
“不然呢？”林晚转头看他，月光照在她脸上，明明是张清丽的面容，此刻却显得格外阴冷，“武都头，这世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难道你想带着一群影卫去十字坡送死？”
她走近武松，眼神锐利如刀：“你兄长的死，李瓶儿的阴谋，还有我为什么会变成‘潘金莲’……这些真相都沾满了血。想查清？就得用他们的方式来！”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狠劲。武松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陌生得可怕。她不再是那个在笼中哭喊着“我不是潘金莲”的弱女子，而是一头露出獠牙的孤狼，为了活下去，为了查明真相，可以不择手段。
“走吧。”林晚不再看他，转身朝破庙走去，“去十字坡。不过在此之前……”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武松，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你那位开黑店的兄弟孙二娘，若是也想把我做成包子……我不介意让她尝尝千机针的滋味。”
夜风卷起她破烂的裙角，像一面染血的战旗。林晚的眼中闪烁着狡黠而阴冷的光芒，那是属于猎手的、看穿猎物弱点的得意。
李瓶儿，你的影卫不过如此。
这江湖路，既然要走，那就让我用最狠的招，最毒的计，杀出一条血路来！
破庙的断壁残垣在夜色中若隐若现，而走向那里的女子，早己褪去了所有伪装，露出了最真实的、阴险狡诈的爪牙。武松看着她的背影，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朴刀，心中第一次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