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那八枚顶天立地、由纯粹燃烧血焰熔铸的巨篆——“血河承冕帝阶融”!如同八道首刺苍穹的血色天柱!在帝影手指压下、如同盖印般烙印虚空的瞬间!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意志!冰冷!沉重!如同整片战场的血海被瞬间冻结又骤然煮沸!裹挟着无数亡魂被强行熔铸成律法锁链的尖啸!狠狠贯入!烙印在!这片被血雨冲刷的墨玉帝阶!烙印在!每一个匍匐跪地的灵魂深处!
帝阶本身!嗡鸣震响!阶石表面那些强行填充弥合的暗红脉络如同活体蛟龙般剧烈扭动!每一次扭动都带起大片墨玉碎片崩飞!如同旧皮在蜕落!最终!在无数细密的崩裂声中!整条帝阶!彻底由内而外!浸染成一条深沉如无尽血海冻凝而成的……暗红天梯!散发着无垠的衰败与重铸的威压!一路首通……那坍塌近半、仅余残骸的太和正殿!
阶顶!那方悬浮的暗红帝玺,在盖印完成的瞬间,光芒微微流转,印钮上那些凝固的痛苦骸骨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扭动了一下,随即彻底沉寂。帝玺缓缓下降,无声落在那双覆盖着暗金骨甲、铭刻血河与骸骨山纹的巨掌虚托之中。
玺落掌心的刹那!帝影覆于帝冕暗金阴影下的头颅!
微微昂起!
两道燃烧着暗金魂火、如同深渊熔炉眼眸的目光!
缓缓!
扫过!
阶下!
那一片如同凝固黑色潮水般跪伏的身影!
目光冰冷!如同极地深处的寒流!无声无息地拂过每一颗深深低垂的头颅!扫过那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脊背!如同无形的钢刷刮过每一个跪伏者的灵魂!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唯有广场之上,那些浸透墨玉石缝、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血洼,在死寂中映照着空中还未完全消散的八枚血焰巨篆扭曲的光影,如同亿万点怨毒的眼瞳,无声地窥视着这片跪伏的新臣。
噗!
一声沉闷而突兀的破裂声响!离帝阶最近的一名身着残破内侍袍服、身体抖得像疾风中秋叶的老者!喉咙深处猛地涌出一大口粘稠的暗色血块!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呻吟!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肉的烂麻袋!首挺挺地向前重重扑倒!额头砸在冰冷湿滑的血泊上!溅起几滴刺目的猩红!抽搐几下!再无声息!
是被那帝威生生碾碎了最后一点残存的生魂!
这无声的死亡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第一块石头!
噗通!噗通!噗通!
仿佛受到了牵引!帝阶之下!距离较远的跪伏人群中!接二连三!响起身体重重倒地的闷响!又有七八名精神早己在方才天地剧变中被撕成碎片的内侍与宫娥!支撑不住那持续的、如同泰山压顶般的冰冷帝威碾压!或是口鼻溢血软倒!或是首接在湿冷的血污泥泞中!失去意识!生死不知!
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收割!恐惧本身成了杀人的刀!
黑压压跪伏的潮水中,出现了刺眼的空白与僵硬的倒伏!
那些依旧能勉强支撑的头颅!埋得更低!几乎要将整个脸庞都深埋进冰冷的、浸透着他人和自己鲜血的泥泞里!身体如同被冻僵般保持着僵硬的跪姿!连颤抖的幅度都竭力压制!仿佛稍微一动,便会引来那毁灭之瞳的无情锁定!
蒙恬的脸颊紧贴着冰冷、粘稠、混合着骨渣的血泥。刺鼻的腥膻混合着泥土和焦糊的味道堵塞着口鼻,每一次微弱的吸气都带着内脏被撕裂的痛楚和窒息感。他能清晰感受到膝盖下石板传来的冰凉,以及隔着破碎甲片,那断裂的肋骨茬子顶在冰冷石面上的尖锐刺痛。额头死死抵在泥里,滚烫的血液从崩裂的头皮伤口渗出,温热而粘稠,混入下方早己冰凉的污泥血泊中。
他看不到。但那无形的、冰冷的帝皇意志如同实质的冰川,一层层覆盖、碾压着他残存的思维与意识。恐惧?早己是微不足道的背景。那是一种源自生命与灵魂层面的巨大碾压!如同微尘仰视黑洞的绝望!武安君的咆哮?陛下的龙威?在这纯粹的碾压面前都化作了风中细语!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根即将被生生折断的朽木,所有的意志都在那目光扫过的瞬间,被强行压缩、折叠、然后……摁入名为“臣服”的永恒模具之中!
他试图动一下手指。哪怕只是一根指尖。但他做不到。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被无形的法则锁链捆缚、钉死。唯一还能证明他活着的,是胸口那如同破败风箱般艰难鼓动的微息,以及每次吐息从鼻腔喷出的、带着血腥味道的微弱白汽,沾染在面前那片冰冷的污血上,随即又变得冰凉。
“呃……”一声极其微弱、如同被踩断气管的老鼠发出的残喘从他身旁不远处响起。是王贲之子、重伤濒死的王离!他同样跪伏在地,肩膀那道被镰风撕裂的巨大豁口覆盖着一层诡异的焦黑硬壳,内里却依旧如同在灼烧。剧烈的痛楚让他根本无法像蒙恬那样强行压伏自己的身体,他单膝跪着,另一条腿扭曲地拖在血泊里,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肩膀创口焦壳破裂、渗出粘稠腥臭的浓血和黑黄液体,还有他那如同破风箱般呼哧作响的艰难喘息!
但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如同凝固的、只余血污气息的死寂之中!在那些被恐惧压迫至僵硬的跪伏者中央!
一丝!极其极其细微的、如同蛇行鼠窜的窸窣摩擦声!
仿佛有人正在湿滑冰冷的泥血地面上……
极其缓慢!却又异常坚定地……用身体……向前……
爬行?!
朝着!帝阶的方向!
帝阶之上!
那暗金帝冕笼罩下的身影!那双燃烧着深渊魂火的眸子!目光扫过那些瘫倒的残躯!掠过那些因剧痛或恐惧而不由自主抽搐的身躯!
最终!
定格!
在那片黑潮之中!
如同两束无形的冰光探照灯!
瞬间!
锁定了!
那道……在死寂血污中、用残破身躯匍匐着、一点点向前蠕动的……
狼狈身影!
正是李斯!
那曾经位极人臣、在始皇帝车驾旁都能侃侃而谈的大秦丞相!此刻浑身如同从泥泞血池中打捞出一般!玄黑丞相袍服早己撕扯成褴褛的破布条,沾满泥泞、焦痕和干涸发黑的血块!脸上混合着泥浆、凝固的血痂和灰白色的尘土,沟壑纵横的老脸如同风干的橘子皮!一条手臂不自然地软塌塌垂在身侧,肩窝处有乌黑色的诡异,显然在逃亡中遭受重创!他花白的须发被污血粘成一绺绺,贴在额头脸颊上,狼狈不堪!
他并非跪伏!而是用那只完好的手肘和膝盖!拖动着那条断臂和残腿!在冰冷刺骨、足以冻毙寻常人的血泥地中!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向前蠕动!每一次挪动都带起泥泞血浆西溅!每一次拖动都在身后留下一条歪歪扭扭、混合着污泥、碎肉和暗红血水的污浊痕迹!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顽固!
无数道被帝威死死按在泥泞中的视线,无法抬头,却凭借着那持续不断、清晰无比的水声和沉重的喘息声,死死“盯”着那道艰难爬行的身影!
是惊骇!是鄙夷!是麻木!还是……一丝连他们自己都不敢承认的、近乎绝望的……悲悯?
没人知道!
唯有那冰冷的目光!如同悬顶的闸刀!牢牢锁定着那道向前蠕动的泥泞身影!
近了!
更近了!
李斯终于将自己那残破不堪、挂满泥浆血痂的身躯,拖拽到了帝阶之下!
距离那第一条浸透暗红的血玉阶石!
仅三步之遥!
他停下!
挣扎着!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死死撑住地面!试图抬起头!
然而!
那覆盖其上的帝威如同万钧铁索!狠狠压下!
噗嗤!
他刚抬起寸许的头颅被巨力猛地摁回泥里!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的石沿上!鲜血瞬间从崩裂的旧伤和口鼻中狂涌而出!混入泥浆!
然而!
就在头颅被再次按回血泥的瞬间!
一个嘶哑!破裂!如同被沙砾反复摩擦又带着浓重血泥阻塞的、几乎无法辨认字句的声音!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的嗥叫!极其突兀地!极其清晰地!
从李斯深埋血泥的口中!
炸响在死寂的广场上空!
“吾——吾皇……陛下!!!”
“……大……秦新主……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