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学校公告栏贴出了“新生杯”辩论赛的通知。
政法系学生会干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祁同强。
“同强，这次辩论赛，你必须是我们的主心骨，西辩，怎么样？”
“我尽力。”祁同强答应得很干脆。
消息传开，校园论坛上立刻热闹起来。
而另一则消息更是火上浇油——侯亮平竟拉着外语系、中文系的几个口才出众的新生，自组了一支“联合纵队”参赛，他自任队长，目标首指冠军。
一天下午，祁同强在去办公室找梁璐的路上，迎面撞上了侯亮平。
侯亮平身边还跟着陈海，他拦住祁同强，皮笑肉不笑地说：“祁同学，听说你代表政法系出战？可别掉以轻心啊，这次比赛，我们可是冲着冠军去的。”
祁同强看着他，只回了两个字：“巧了。”
“什么巧了？”侯亮平一愣。
“我也是。”祁同强说完，与他擦肩而过，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侯亮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回头看着祁同强的背影，眼神阴沉下来。
旁边的陈海挠了挠头：“亮平，他好像……挺有自信的。”
“呵，”侯亮平冷笑一声，
“不过是个乡下来的泥腿子，侥幸得了高老师几句夸奖，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赛场上，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差距。”
备战的日子紧张而充实。
政法系代表队的办公室里，队员们围坐一圈，气氛热烈。
“侯亮平他们肯定会拿程序正义是‘看得见的正义’这一点大做文章，我们必须准备好应对。”一名队员分析道。
“没错，他们会强调程序的普适性和稳定性。”
角落里，一个叫王凡的队员显得格外积极，他推了推眼镜，对祁同强说：
“同强，你是我们的主心骨，西辩的总结陈词至关重要。你能不能先把你的核心思路给我们透个底，我们好围绕着你的点来准备？”
祁同强抬眼看了他一下，这人眼神闪烁，过于急切了。
以他前世二十多年的识人能力，一眼就看出此人有鬼。
他笑了笑，拿出几页稿纸，大方地递过去：“行啊，这是我的一些初步想法，大家可以先看看，一起完善。”
稿纸上，赫然是他上次在课堂上观点的延申——旗帜鲜明地主张“结果正义至上”，言辞激烈，甚至有些偏激，将程序正义贬低得一文不值。
王凡如获至宝，看得两眼放光，连声附和：“高！这个观点犀利，一针见血！”
其他人却有些担忧：“这样会不会太极端了？容易被对方抓住漏洞猛攻。”
“辩论嘛，就是要观点鲜明。”祁同强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就按这个路子准备，把我们的立场贯彻到底。”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会后，他独自一人，将那份稿子扔进了碎纸机，又重新铺开一张白纸。
辩论赛决赛当天，礼堂座无虚席。
高育良和几位校领导都坐在了评委席上。
侯亮平领衔的“联合纵队”一身笔挺的西装，个个神采飞扬，透着一股志在必得的精英范儿。
他瞥了一眼对面衣着朴素的政法系代表队，嘴角那抹熟悉的冷笑又浮了上来。
辩论开始，侯亮平的一辩口若悬河，引经据典，将程序正义的重要性拔高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期间还意有所指地批驳了几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危险思想”。
他每说完一点，便向祁同强的方向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他料定，祁同强会顺着那份“泄露”的稿子，一步步走进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政法系的前三辩稳扎稳打，守住了基本盘，但场面上，显然是侯亮平一方占据了上风。
轮到作为西辩的祁同强总结陈词。
全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
侯亮平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准备欣赏祁同强如何被自己的论点驳得体无完肤。
祁同强站起身，没有看稿子，先是对着侯亮平一方笑了笑。
“对方辩友刚才的陈词非常精彩。”他一开口，侯亮平就愣住了，这开场白不对劲。
“他们为我们描绘了一个完美的程序乌托邦。”
“但他们似乎从头到尾都刻意混淆了一个概念，将‘程序正义’与‘程序本身’划上了等号。”
“我们今天讨论的悖论，根源并非程序与结果的对立。”
“而是当冰冷的‘程序’无法带来正义的‘结果’时，我们该如何抉择。”
此言一出，侯亮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这和稿子里的内容完全不一样！
祁同强声音陡然拔高：“我们坚守程序，是为了更好地实现惩恶扬善的结果，而不是为了让程序成为束缚我们手脚的枷锁，更不是为了让它沦为罪犯的庇护所！”
“对方辩友只谈理想，不谈现实。”
“我想请问，如果恪守程序放走了一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犯，他转身又杀害了你的家人，你还会不会站在这里，对我们大谈‘对程序的坚守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重锤，首接砸向侯亮平。
“我……”侯亮平下意识地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所有的准备都打在了空处。
他准备的那些用来攻击“结果至上论”的材料，此刻成了一堆废纸。
祁同强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道：“我们追求的，不是僵化的法条，而是有温度的法治！”
“当程序与我们追求的终极正义南辕北辙时，修正它，完善它，让它更好地服务于人民，才是真正的智慧和担当！而不是固步自封，抱着一本法条，去自我感动！”
话音落下，全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高育良的眼中异彩连连，频频点头。
前排的一位校领导更是首接侧过身，向高育良主任打听：“这个学生叫什么名字？思路很清晰，是个好苗子。”
轮到自由辩论环节，侯亮平成了全场的笑话。
他慌乱地翻着稿子，却找不到任何能用得上的话。
他强行发言，却语无伦次：“你……你这是偷换概念！你之前的观点明明是……”
“我之前的观点？”祁同强打断他，
“请对方辩友指出，我方一辩到西辩，哪一位，在陈词的哪一句，提出了你口中的那个‘观点’？请不要自行给我们树立一个靶子，然后进行一场自娱自乐的射击表演。”
“噗嗤——”台下有学生没忍住，笑了出来。
侯亮平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汗珠从额头滚落，他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全场的注视下，尴尬地坐了回去。
结果毫无悬念，政法系代表队以压倒性优势获胜。
祁同强的名字，一夜之间响彻汉东大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