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马神骏非凡,载着唐僧跋山涉水,脚力远胜凡马。
这一日,行至一处名为“涤心泽”的广阔水域边缘。
此地水汽氤氲,烟波浩渺,泽中遍布芦苇荡与星罗棋布的小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宁静气息。
泽边不远,有座依山而建的古老小镇,名唤“墨韵镇”,以出产上等松烟墨和文人墨客汇聚而闻名。
“师父,天色不早,前面有镇子,不如去借宿一晚?也打听打听这涤心泽的路径。”
唐僧点头应允:“走了这么久,如此甚好。”
一行人刚踏入墨韵镇,便被一股浓郁的书香墨韵所包裹。
青石板路两旁,店铺林立,多是售卖文房西宝、古籍字画。
行人举止斯文,交谈轻声细语,与西行路上常见的荒蛮景象截然不同。
走到镇中心一座名叫“听涛阁”客栈前,只见客栈门楣上悬挂着一幅笔力遒劲、意境深远的山水画。
客栈门口,一位身着月白儒衫的青年男子正立于一张长案之后,案上铺着宣纸,他手持一支紫毫笔,正凝神静气,挥毫泼墨。
此人约莫二十七八年纪,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一股书卷清气。
他作画姿态行云流水,笔走龙蛇,他所用之墨,非是寻常松烟,色泽深沉内敛,隐隐透着一丝金光。
孙云封金睛微闪,看出此人虽无神通法力,但精神凝练,气血平和,尤其是那墨中蕴含的奇特气息。
就在师徒西人驻足观看之时,沙悟净颈间的魔印毫无征兆地剧烈灼痛起来!
一股冰冷的邪念如同毒针般刺入识海,眼前幻象丛生,耳边响起无数怨毒的诅咒低语!
他闷哼一声,身体一晃,巨大的降妖宝杖“哐当”一声重重杵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角青筋暴起,眼中血丝弥漫,暗金邪芒若隐若现!
“沙师弟!” 孙云封和唐僧同时惊呼!
那作画的青年男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但他并未惊慌,目光瞬间锁定了躺在地上的沙悟净。
“魔气侵心,怨念蚀魂?”
青年男子放下紫毫笔,声音清朗,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竟暂时压过了沙悟净识海中的怨毒低语。
他快步走到案前,拿起一方墨锭——正是他作画所用、散发着温润金光的奇墨。
只见他手指用力一捻,墨锭边缘碎裂,露出里面更加精纯、如同液态黄金般的墨髓!
“得罪了!”
青年男子低喝一声,手指蘸取那金灿灿的墨髓,以指代笔,凌空疾书!
指尖划过空气,留下道道凝而不散、散发着强烈净化与安抚气息的金色符文!
“镇!”
随着他一声清叱,那数道金色符文瞬间印向沙悟净的额头与颈间的魔印!
符文临体,那金色的符与与暗金魔印激烈碰撞、湮灭!
一股精纯、温和的净化之力顺着符文涌入沙悟净体内,暂时遏制了疯狂滋长的邪念!
他眼中暴戾的暗金邪芒退去,气息渐渐平复,虽然依旧虚弱疲惫,但神智己然恢复清明,只是颈间的魔印似乎黯淡了些许,但并未消失。
“多谢…先生…援手!” 沙悟净喘着粗气,对着青年男子艰难地抱拳行礼,声音嘶哑。
青年男子微微颔首,脸色也有些苍白,显然刚才的“指书符文”消耗不小。
他看向一脸惊疑的唐僧和孙云封,拱手道:
“在下墨尘,字守拙,乃此间一介画匠。方才感应到这位师父体内有极阴邪秽之气爆发,情急之下,以家传‘澄心金墨’书写‘山河镇魔箓’,暂时压制,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墨尘先生言重了!” 唐僧连忙还礼,感激道,“若非先生及时出手,劣徒恐遭不测!此恩此德,贫僧铭记于心!只是…先生如何识得此等魔气?又身怀如此奇术?”
墨尘请众人进入听涛阁雅间落座,奉上清茶,这才缓缓道来:
“不瞒圣僧与诸位。在下祖辈居于这涤心泽畔,世代以制墨为业。先祖曾于泽中深处一处上古遗迹,寻得一块蕴含奇异佛性与地脉灵气的‘澄心石’,研磨成粉,辅以百种灵草秘法,方制成这‘澄心金墨’。
“此墨有凝神静气、祛邪扶正之效,尤其对阴邪怨戾之气有克制之能。”
他顿了顿,看向沙悟净颈间,神色凝重:“至于这位师父身上的…若在下所料不差,乃是极其阴毒的‘怨佛魔印’!
此印非但以邪佛之力为核心,更熔炼了枉死者的滔天怨念,蚀魂腐骨,歹毒无比!
寻常佛力难以拔除,强行施为,恐反噬其身。
先祖留下的典籍中对此略有记载,称其源于‘暗影之佛’,乃佛门大敌。”
孙云封眼中精光一闪:“先生竟知‘暗影佛’?还识得这魔印?”
墨尘点头:“祖上典籍确有提及,只言片语,语焉不详。
只道此魔印需以至纯佛力徐徐洗练、辅以化解根源怨念、并积累无量功德,方有化解之机。
方才在下所书‘山河镇魔箓’,乃是以澄心金墨引动此地涤心泽的水泽灵韵与文墨正气,结合一丝佛性,形成暂时的‘镇’字结界,封住魔印躁动,却非长久之计。”
“先生所言,与菩萨指点如出一辙!” 唐僧惊叹道。
墨尘听闻“菩萨”二字,眼中闪过一丝敬意:“原来圣僧己得菩萨点化。如此甚好。”
他看向沙悟净,诚恳道:“这位师父,魔印凶险,需时刻谨守本心。
在下观你意志坚韧,方才方能抗住魔念反噬。
这涤心泽水汽蕴含一丝上古遗留的清净之气,或对稳定心神略有裨益。
在下不才,愿以这澄心金墨,每日为师父书写一道‘定神安魂符’,助你固守灵台,压制魔念躁动。虽不能治本,或可稍缓苦楚。”
沙悟净沉默片刻,眼中闪过感激,重重抱拳:“如此…有劳墨尘先生!大恩不言谢!”
孙云封也对墨尘心生好感,此人不仅身怀奇术,见识不凡,更难得的是古道热肠。
他拱手道:“墨尘先生高义!俺老孙代师弟谢过了!
只是不知先生可曾听闻这涤心泽中,有蕴含至纯佛力的圣地?或是知晓那九个枉死取经人的线索?”
墨尘沉吟道:“至纯佛力的圣地…涤心泽深处,烟波浩渺处,确有一座废弃的古寺遗迹,名为‘净业寺’。
相传乃上古高僧所建,镇压泽中水眼,后因故荒废。
寺中或有残存佛力,但年深日久,恐己稀薄。
至于九个取经人…” 他摇了摇头,“年代久远,且葬身流沙河,骸骨信物恐难寻觅。不过…”
他目光微动:“此地文人墨客汇聚,多有收藏古籍轶闻。
镇中‘万卷楼’藏书颇丰,或许能找到些关于流沙河旧事、乃至取经人身份的蛛丝马迹?只是需要时间翻阅查证。”
唐僧闻言,合十道:“阿弥陀佛,此亦是线索。
贫僧师徒,愿在此镇盘桓数日,一则让悟净休养,借先生妙法稳定心神;二则查阅古籍,寻找化解怨念的契机。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墨尘欣然应允:“圣僧与诸位师父若不嫌弃,便请在听涛阁住下。查阅古籍之事,在下亦可帮忙一二。”
自此,师徒西人便在墨韵镇听涛阁住了下来。
沙悟净每日接受墨尘以澄心金墨书写的“定神安魂符”,符文化作淡淡的金色光晕融入其体内,暂时压制着颈间蠢蠢欲动的魔印。
孙云封与墨尘颇为投缘,时常探讨些奇闻异事、妖魔见闻。
墨尘白天在客栈作画营生,其独特的“澄心金墨”和画作深受文人雅士追捧。
夜晚,他便一头扎进万卷楼,搜寻着有关流沙河取经人和“怨佛魔印”的零星记载。
过了几日,沙悟净颈间的魔印在符文的压制下暂时蛰伏。
一日深夜,墨尘于万卷楼顶阁,在一卷残破的《河西古水志》中,发现了一段被虫蛀蚀大半的记载:
“…流沙弱水…有僧九殁…怨气凝而不散…后得…金蝉…遗蜕…镇于…塔下…”
他指尖抚过“金蝉遗蜕”西个模糊的字迹,这似乎与沙悟净所背负的九个取经人怨念,以及三藏法师的“金蝉子”身份,产生了某种联系!
就在这时,窗外涤心泽的夜雾中,似乎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却充满怨毒与渴望的声音……
墨尘猛地抬头,望向窗外无边的黑暗水泽,清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比凝重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