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浅指尖着杯壁上的云纹,茶盏在掌心划出清脆的声响。
"我记得...老师地下室有专门对付这些灵者的法器的吧。"
话音未落,滚烫的茶汤己顺着喉间倾泻而下,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苍白的脸颊,青瓷杯重重磕在檀木桌上,溅起的水珠在描金纹路间蜿蜒成河。
他垂眸望着杯底的残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欲言又止的神情像画般铺开来。
"还是说,老师只是故意将自己陷于险境..."
廊浅忽然抬眼,墨色瞳孔里翻涌着暗潮。
"引诱我出现?"
窗外的风卷着枯叶扑在雕花玻璃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却掩不住这轻飘飘的话语里锋利的锋芒。
明拾指尖捏着茶勺的关节骤然发白,银质器皿在青瓷碗里搅出细碎的涟漪:
"地下室的法器我并不会随身携带。"
他将茶盏推过案几,氤氲的茶香里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那些都是我祖上长辈爱研究的东西,我涉猎并不多。也没有想到,今后会有这么一天。"
窗棂外的暮色漫进来,在他眼底晕开一片灰翳。
廊浅冷笑一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如果目的真的是我..."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点点猩红。
"怎么会只派那么几个小喽喽。"
就在这时,廊浅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来电显示上"赵荣"二字不停闪烁,听筒里传来压抑的喘息声:
"廊浅,又出事了。城西有户人家,死了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脚趾,手指,头都没了..."
赵荣的声音带着紧迫。
"你身体怎么样?能不能过来看看?"
廊浅捏着手帕的指节泛白,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片段突然刺痛神经。他仿佛看见童年时老宅里泛黄的笔记,那些用朱砂写就的咒文在脑海里翻涌,却始终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好。没事,我过来看看。"
他深吸一口气。
"你把所有资料证据现场都保留好,我过来看。"
明拾望着廊浅苍白如纸的脸色,喉结动了动:
"是有案子了?棘手吗?我送你过去吧。"
他的目光扫过廊浅颤抖的指尖,掌心的车钥匙被捏得发烫。
廊浅垂眸望着自己虚浮的双腿,轮椅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当古斯特轿车驶入暮色时,后排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廊浅望着车窗上自己扭曲的倒影,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真是太奇怪了..."
他突然抓住前排座椅。
"老师的院子...是不是下了什么禁制?我这几天总是昏昏沉沉,西肢乏力。"
后视镜里,明拾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
"可是...别人都没有。浅浅,你是第一个在我的院子里产生这种感觉的人。"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中,某个尘封的记忆正在悄然苏醒。
廊浅突然轻笑出声,指腹擦过车窗上凝结的水珠:
"我记得...明氏起家并不干净吧。"
他歪头看着明拾骤然绷紧的侧脸。
"很多商人貌似都会在家里供奉一些...'神'?"
明拾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路灯的光晕在他眼底流转成妖异的色彩:
"是会请保家仙。但是这些事...一向是我大哥管。"
他突然猛踩油门,车速表的指针疯狂攀升。
"我若害你,自当提头来见。"
明拾骨节分明的手指重重叩击着方向盘,仪表盘幽蓝的光映得他眼白泛起青灰。
"还记得你高中时期,那些欺负你的那个财阀坏孩子和他的小跟班吗?"
他猛地转头,脖颈发出咔嗒轻响,眼底翻涌的偏执如同岩浆,在瞳孔深处烧出两个猩红的漩涡。
廊浅刚要开口,喉间却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车载香薰散出的薄荷香突然变得刺鼻,混着明拾沙哑的低语扑面而来:
"只要是为了你..."
温热的呼吸仿佛扫过耳畔。
"做什么,我都在所不惜。"
前排座椅皮革发出细微的挤压声,男人俯身时领带垂落,在廊浅膝盖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窗外的霓虹灯管爆裂般闪烁,红色的光透过车窗在明拾脸上切割出诡异的纹路。廊浅盯着他脖颈暴起的青筋,突然想起解剖课上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血管标本。
"浅浅。我的好孩子。"
明拾的声音裹着粘稠的笑意,指尖拂过廊浅锁骨时带着某种令人作呕的亲昵。
"我会处理干净的...那些脏东西,我会让他们永远消失。"
“我会帮你铺好未来几十年的路…永远把你托举在我的手心,不管这辈子、下辈子。”
刹车灯在红灯前骤然亮起,明拾猛地解开安全带。他半个身子越过中央扶手探过来,镜片后的眼睛泛起病态的潮红,手指擦过廊浅苍白的脸颊,指腹残留着消毒水的味道。
"啪!”
脆响打破死寂。
“你这个疯子!”
廊浅的手掌重重挥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却见明拾歪斜的嘴角缓缓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
"你只需要...服从我,就好。"
带着血味的气息喷在耳后,明拾被打偏的脸又贴了回来。廊浅望着后视镜里那张扭曲到狰狞的面孔,后颈寒毛瞬间炸开——映在镜中的人,哪里还是记忆里温文尔雅的老师,分明是从十八层地狱爬出的恶鬼,披着人皮的野兽。轿车再次启动时的震动,都比不上他此刻剧烈颤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