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队员们对装甲运输车的操作以及车载武器的使用己极为熟练。王宇通过手表连接民兵队工作室,向室内的18人下达命令:“立刻登记所有家庭住址在咱们方圆200公里范围内的各单位民兵信息,凡是愿意将家属接到王家村的,咱们民兵队会派人专程去接。”
天刚蒙蒙亮,王家村的打谷场就站满了人。混着麦秸秆的气息扑面而来,王旭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扩音喇叭传遍全场:
“都知道眼下局势不太平,咱们守着王家村,身后得有个念想。”他手里攥着那份统计名册,指尖在纸页上敲了敲,“昨天统计完,45名弟兄愿意把家属接过来——这事,队里定了,今天就办。”
台下静了静,随即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王旭抬手往下按了按:“别慌,听我说清楚。这次接家属,范围定在方圆200公里内,不是咱不想多接,实在是眼下实力有限,得先把有能力办到的事办稳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语气沉了沉,“但大伙记着,这只是开头。等将来咱们人多了、枪硬了、底盘稳了,200公里算什么?400公里、1000公里,只要是咱弟兄的家人,不管在多远,咱都有能力接过来,一个都不能少!”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台下瞬间起了骚动,不少人眼里亮了起来。王旭趁热打铁:“三个营抽9个连去接,每个连按你们的住址分片,自家弟兄带路,熟门熟路。车是现成的,每班一辆武装运输车,人够、枪够,路上保准安全。”
“接过来的家属,安置区早就收拾好了,屋子、被褥、吃的都备着。你们在这儿守着村子,家人在跟前,心里也能踏实。”
没有多余的动员,几句话把来龙去脉说透。王旭把名册递给身旁的通讯兵:“各连连长现在来领路线图,卯时三刻准时出发。剩下的弟兄,该放哨放哨。”
话音落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打谷场上的队伍渐渐散去,脚步声、车启动的轰鸣声里,藏着一股子把家安在一处的热乎劲儿。
三营一连的李铁蛋赶到自家院门口时,他媳妇正蹲在灶台前烧火,烟囱里刚冒起一缕青烟。装甲运输车停在院墙外的老槐树下,他没急着喊人,先往窗台上看了一眼——去年临走时,他在窗台上刻了道记号,现在那记号旁边,又多了三道新刻的,是媳妇的笔迹。
“家里有人不?”他故意粗着嗓子喊,手却在背后摆了摆,让同车的弟兄在外面等着。
灶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他媳妇探出头,手里还攥着根烧火棍,看见他的瞬间,眼睛猛地睁大,烧火棍“哐当”掉在地上。“你……你咋回来了?”她往前跑了两步,又忽然停住,手在围裙上使劲蹭。
里屋传来他娘的声音:“翠儿,谁呀?”
“娘!是俺!”李铁蛋大步跨进院子,正撞见他娘扶着门框出来,头发比去年白了些,背也更驼了。“您老身子咋样?”他想跪下磕头,被娘一把拉住:“傻小子,在外头学的啥规矩?快起来,让娘瞅瞅瘦没瘦。”
翠兰这才回过神,转身往屋里跑:“我去烧水!锅里还温着你爱吃的红薯!”跑两步又回头,指着院墙上的南瓜藤笑:“你临走时种的苗,结了八个大南瓜,我给你留着两个最大的!”
他儿子从里屋钻出来,怯生生地瞅着他,手里攥着个布老虎,是他用破军装布料缝的。“小柱子,不认识爹了?”李铁蛋蹲下来,张开胳膊,孩子愣了愣,突然扑进他怀里,奶声奶气地喊:“爹!娘说你去打坏蛋了!”
他娘摸着他身上的军装,这样的军装他从没见到过,
李铁蛋看着屋里的一切——炕上铺着的还是以前的褥子,连他惯用的那只粗瓷碗,都摆在灶台最显眼的地方。“娘,翠儿,咱走吧,队里都安排好了,住处比咱家还亮堂。”
装车的时候,翠兰非要把那两个大南瓜搬上车:“给弟兄们尝尝,甜着呢。”小柱子趴在车斗里,摸着冰冷的钢板笑:“爹,这铁家伙比咱家的驴车厉害!”李铁蛋跳上车,搂着儿子指远处的山:“等到了地方,爹教你认枪,比这铁家伙还厉害。”
车队重新出发时,每个车斗里都堆着各家的物件——张老五媳妇带的腌菜坛子,王栓柱娘装的新布鞋,还有李铁蛋家那两个黄澄澄的大南瓜。队员们坐在驾驶座上,时不时回头跟车斗里的亲人说话,笑声顺着风飘出老远。
快到王家村时,翠兰突然指着村口的哨卡喊:“你看!那是不是你说的岗哨?”李铁蛋踩了脚刹车,指着远处新搭的安置区:“那是咱以后的家,我守着那儿,你们就住在那儿,咱再也不用分开了。”
车刚停稳,小柱子就跳下车,拉着他往安置区跑:“爹,快让我看看你住的地方!”翠兰扶着婆婆跟在后头,看着丈夫熟门熟路地跟岗哨打招呼,看着他指着一片空地说“咱就在这儿搭鸡窝”,眼眶忽然热了——原来他说的“安稳日子”,不是哄人的。
李铁蛋他娘坐在新搭的炕沿上,摸着铺在底下的干草笑:“比咱家的炕软和。”翠兰打开包袱,把芝麻糖分给围过来的孩子:“快吃,这是铁蛋爹小时候最爱吃的。”李铁蛋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浑身的劲儿都回来了——原来守着村子,就是守着眼前这些笑着的脸,和手里攥着的、实实在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