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山的乌鸦在老槐树上呱呱乱叫,我攥着汉阳造蹲在瞭望塔,枪管上的白磷标记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 那是周曼云昨夜用密报残片烧出的 “梅” 字暗号。麻花辫姑娘抱着马克沁机枪蹲在右侧,新换的弹链在她肩头晃出冷光,却突然指着山下惊呼:“赵哥!有信鸽!”
灰扑扑的鸽子扑棱棱落在塔尖,脚环上系着块染血的布条。展开布条时,我瞳孔骤缩 —— 是大当家的字迹:大明山大营遇袭,严斯潘借道大明山偷运鸦片,恳请梅脉支援,信物为半块梅花镖。血迹在 “援” 字末尾拖出长痕,像道未愈的伤口。
“严斯潘果然玩阴的!” 麻花辫姑娘啐了口,“上个月刚跟大当家称兄道弟,转头就捅刀子!” 她腰间的手榴弹网兜晃了晃,露出里面塞着的婴儿帽 —— 那是周曼云用缴获的降落伞布做的,说是等打完这仗就送给 “未来的小战士”。
我摸出靴底的半块梅花镖,与布条上的切口严丝合缝。三天前周曼云去大明山北麓执行任务时,曾说过大当家的 “信物玄机”:“梅花镖断口若朝右,是求援;若朝左,必是陷阱。” 此刻断口清晰朝右,却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 —— 那是沾了兰脉腐骨散的征兆。
半日后,我带队与周曼云在北麓汇合了。“通知各队,半小时后开拔。” 我将布条塞进衣襟,“但先别急着暴露主力。严斯潘擅长反间计,这信... 可能是双重陷阱。” 麻花辫姑娘点头,转身时却踢翻了脚边的弹药箱,露出底层藏着的婴儿摇篮 —— 不知哪个山匪偷偷做的,栏杆上还刻着歪歪扭扭的 “平安” 二字。
鸦片车队的铃铛声由远及近,打头的黑马骑士后颈果然有梅花纹身 —— 和严斯潘的假胎记如出一辙。我摸出吴忠武的银元,内侧 “忠” 字被汗水浸得发亮,突然听见周曼云用只有我俩能听见的声音说:“看第二辆骡车,车篷缝隙露出的不是鸦片箱,是汉阳造!”
千钧一发之际,大当家的旗号突然在对面山头展开。可当我看清旗号上的图案时,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 那不是约定的 “梅花傲雪”,而是兰脉的 “腐兰蚀骨”!周曼云猛地掀开担架上的灰布,露出里面堆满的炸药:“中计了!大当家的己经叛变!”
爆炸的气浪掀起碎石,我扑过去护住周曼云,却看见她小腹的 “隆起” 滚落在地 —— 不是炸药块,而是个真正的婴儿!脐带还未剪断,胎盘黏着血污,显然是刚出世不久。周曼云颤抖着抱起孩子,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这是... 大明山的遗腹子,他母亲昨天难产而亡...”
枪声突然密集起来,这次是真正的兰脉暗桩 —— 他们的枪口对准的不是我们,而是叛变的山匪大当家!我这才惊觉,灰布担架下藏着的不是炸弹,而是用白磷写的《山匪策反证据》,在爆炸的火光中渐渐显形:大当家收严斯潘珍珠三箱,允其借道运毒。
“赵振群!接着!” 麻花辫姑娘从战壕里扔来个铁盒,“这是大当家和严斯潘的密信!” 我接住时,盒盖突然弹开,里面掉出朵干枯的兰花,花瓣间夹着张银票 —— 汇通钱庄的票号尾数 “3721”,正是当年丢失的汉阳造编号。
周曼云突然指着山谷出口:“看!真正的鸦片车队在那儿!” 夕阳下,百十来辆骡车正悄悄往反方向移动,每辆车的车轮都缠着红绳 —— 竹脉暗桩的标记。我抱着的婴儿,他响亮的啼哭竟盖过了枪声,突然想起吴忠武说过的 “逆雪者生”:“麻花辫!带一队人去炸桥!我们掩护!”
暮色浸透山林时,大当家派系的山匪们终于举着白旗投降。周曼云抱着孩子站在篝火旁,火光映着她染血的衣襟,却把怀里的小脸照得通红。大当家的被押到跟前,他后颈的梅花纹身己被剜去,露出底下的 “兰” 字烙痕:“严斯潘说... 只要我帮他除掉梅脉,就封我做桂郡副督军...”
我握紧吴忠武的梅花镖,镖尾 “忠” 字抵在他咽喉:“那孩子的母亲,是不是你派兰脉暗桩害死的?” 他瞳孔骤缩,喉结滚动:“她... 她看见我收珍珠...” 话音未落,周曼云突然转身,肩膀剧烈颤抖 —— 她早知道真相,却一首瞒着所有人。
夜风卷起篝火的灰烬,我摸出山匪大哥的求援信,在火里烧成黑灰。麻花辫姑娘递来碗热汤,碗底沉着枚银戒,戒面刻着半朵梅花:“这是从大当家枕头底下搜出来的,和曼云姐的发簪是一对。”
周曼云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突然轻声说:“就叫他‘逆雪’吧。” 她抬头望向我,眼里有火光在跳动,“严斯潘以为用兰竹梅的迷局就能掌控一切,却不知道,真正的梅脉,是像这孩子一样,在血与火里硬生生挣出活路的人。”
远处传来山匪们重新集结的梆子声,这次是清晰的西长一短,没有变调。我摸向腰间的刀,刀刃上倒映着周曼云抱着孩子的身影。也许,这场支援战只是又一个陷阱的开始,但至少,我们救下了一条生命,揭露了一个叛徒,更让严斯潘知道 —— 梅脉的逆雪之花,只会在碾压与践踏中,开得更加绚烂。
启明星从云层中探出头来,周曼云轻轻哼起《夜来香》,曲调里藏着只有我们能听懂的梆子节奏。怀里的逆雪突然咯咯笑了,小手抓住我腰间的梅花镖穗,仿佛抓住了这乱世里,最后一丝温暖的希望。
“下一站,桂郡督军府。” 我握紧周曼云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这次,我们要带着逆雪,去看严斯潘的末日。” 她点头,发间的竹节发簪闪了闪 —— 那是用大当家的银戒熔了重新打的,簪头刻着 “雪” 字,为的是记住这个逆雪而生的夜晚。
山风卷起满地硝烟,却吹不散篝火的温暖。我知道,在这吃人的乱世里,信任可能背叛,暗号可能是陷阱,但总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 —— 比如怀里孩子的啼哭,比如周曼云眼中的光,比如我们握在一起的手,比任何暗号都更坚定的,共同赴死的决心。